家庭醫生放著不用,非要來這裡沾病毒。他大概不懂,但對她沒有半句質問,紀珍棠坐下後,護士過來扎針掛水。
鍾逾白妥帖幫她安排好一切,排在長隊後等待付款,排完發現錯了,沒半點急躁,又換到正確的位置重新排。
從他整理頭緒,研究醫院看病流程的溫吞舉止來看,應該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為了她,忙進了這人間的煙火氣裡。
鍾逾白今天沒有像林瑰雪說的,跺個腳商界就能震三圈的氣勢,他脫了西裝,身上只穿件薄薄的黑色單衣時,在早夏的溫暖氣溫裡,顯得柔和儒雅,很像一位斯文自矜有涵養的教授。
這樣的男人上了講臺,也一定招學生喜歡的。他氣質好,又有風度。
紀珍棠荒唐地想,他要真是個教授就好了。
他要是不姓鍾就好了。
最開始貪的那些,她都不貪了。好想讓他做個平凡人,再平凡一點。
好讓她有勇氣去幻想他們柴米油鹽的未來。
沒有家庭醫生也可以,就這樣互相扶持著,摸索著生活也可以。
「餓不餓?」鍾逾白辦好手續,取了點藥。欠身看坐在椅子上的紀珍棠,撫她發端,溫柔地問。
她搖頭,又指一指旁邊的包:「我帶了個椰蓉麵包,幫我拿一下。」
鍾逾白提起她的包,坐到那張凳子上。
紀珍棠啃上了麵包,說:「爸爸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
他眼神並無波瀾,偏過頭看她,淡問:「你怎麼說?」
「我說好。」
鍾逾白曲指,用關節蹭掉沾在她下巴上的麵包屑,他說:「你說的是,你不願意。」
「……」她愣了下,重重出一口氣,氣餒說,「唉,你怎麼會那麼懂我?」
紀珍棠埋頭進他懷裡:「我昨天做夢了。」
鍾逾白問:「夢見什麼。」
「我穿了婚紗,在婚禮現場。」
他微笑:「新郎是我嗎?」
她茫然搖頭:「不知道啊,我就穿著婚紗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看得不清楚,正要看到新郎的臉的時候,突然就被裝修的聲音吵醒了。」
鍾逾白沉默聽著,彎了彎唇,沒問真假。
裝椰蓉麵包的塑膠袋還在他的手上,他取下用來密封的那一圈短短的金絲扎帶。
隨後抬起她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將扎帶卷在她無名指的關節之下。固定好,將頭尾蜷出一個圓形鑽石的形狀。
他輕輕地握著她的指,在紀珍棠錯愕抬眸的瞬間,奉上一個唇邊的吻。
鍾逾白說:「這不就是了?」
他露出很淺的笑,英俊優雅,倜儻迷人,離她距離這樣的近,比負距離的時候少掉激情,多點純情,簡直像個偷心賊,讓她心跳亂得一發不可收拾。
男人的手指指腹輕擦在這個臨時的戒指上。
「幫你把夢做完,圓圓滿滿。」
她是真做了這麼個夢,也是真沒看清新郎長什麼樣。
早上被吵醒時還遺憾頻頻,偶然想起來才和他說一嘴。
鍾逾白總有自己的辦法替她彌補遺憾,哪怕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夢。
虛幻的夢境與真實的觸覺神奇地接壤。
這一刻,醫院嘈雜,紀珍棠卻覺得心裡萬籟俱寂,只剩他這似告白又非告白的聲線。
及時行樂,不問結果,這大半年來,她把這幾個字奉為人生宗旨。
可是一想到鍾逾白,她驚訝地發覺,她開始憂愁離別了。
想起蘇雲梨給她指點過的迷津,害怕和那個人分開,就是愛的開始。
昨天還在想,與其提心弔膽,不如大方盡興——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