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門一趟,主僕倆並不打算就這麼回去。
夏午,驕陽炙烤大地。
才逛了半個時辰的長杳被曬得焉焉的,跟半枯的豆苗似的,為了避暑,不知不覺沿著樹蔭走到了一座道觀別院簷下。
仰頭望去,道觀古樸莊嚴,題著“三清”二字。
門口稀疏栽著幾支松柏青竹,竹枝影被日光映在灰白牆面宛若水墨畫般。
幾隻姿態優雅的丹頂白鶴棲在進門鋪滿鵝卵石的清澈小池塘裡,水光粼粼泛動碎光,白鶴彎頸低頭,慵懶以喙清啄梳理著羽翼。
遠山青黛,時有鐘聲。
琳琅振響,十方肅清。
“小姐,要進去求支籤嗎?”
煙詞臉頰曬得紅紅的,頻繁擦汗,熱得以手搭簷遮陽,連唇都起了皮。
許是被簷外日光熱浪晃得刺眼,長杳微闔眼瞼,長嘆了一口氣。
“走吧,進去看看。”
長杳不信鬼神,更無信仰。
所謂神明不入凡塵亦不知人間疾苦,若誠心誦經叩神就能得償所願,那努力又有何用?世人拜的到底是神還是自己的慾望?
她到現在還能活著,全憑自己罷了。
可信仰也是一種寄託信念的美好精神支柱,她沒必要去打擊煙詞。
跨進門檻,觀內寂寥荒蕪,一個香客也沒有。唯獨幾個布衣小道童在樹下掃著落葉,見有人進來也不招呼只埋頭做著自己的事。
煙詞一見財神殿便興高采烈,急急忙忙的提起裙襬往裡走。
“小姐!我去求財神保佑我們發大財!小姐先去正殿求籤吧,奴婢拜完了就去找您。”
長杳莞爾。
獨自站在肅穆的三清殿前,興致缺缺的小姑娘捧著籤筒,心不在焉的晃盪著。
或許是因為“心不誠”,無論她怎麼搖晃都不曾掉出來一根籤子。要麼出籤口被堵,要麼木籤卡住,反覆六七次,氣得她想把木筒砸爛。
不信是一回事,連籤都求不到又是另一回事,聽上去簡直像是被神明拋棄了一樣!
正鼓著腮幫子鬱悶著,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她手中接過了籤筒。
緊接著,耳畔傳來熟悉的悶沉輕笑。
“看來,繼我之後,小小姐要成為第二個搖不出籤的人了。”
“太子殿下?”
長杳詫異的抬眸,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鳳眼噙著笑的臉。
她低頭盯著自己繡鞋尖,微微蹙眉,有點懊惱怎麼躲到哪裡都能撞見裴韶,就好像冥冥中真有命運牽引一般。
年輕的儲君殿下穿著初見時那身霽雪白袍,清凌漆發盡數隨意披散在肩頭身後,襯著那張清雋冷白的臉,竟有幾分無情道的清冷禁慾感。
若他不開口說話,恐怕會被尋常香客當成這觀裡的仙師。
小姑娘沮喪的走到一旁蒲團,抱膝坐下。
“第二個什麼意思,難道太子殿下也搖不出籤嗎。”
除了偽裝,她鮮少展露出什麼孩子氣的模樣,唯獨在裴韶面前每每不自覺的就放鬆警惕,想要朝他撒嬌任性。
長杳很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裴韶眯眼笑,將那籤筒擺回原位。隨後走到鬱悶的小姑娘面前彎腰蹲下身,與她平視“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怎麼脾氣越來越壞了。”
“誰要你管了?”
“好好好,不管。”
裴韶沒忍住,伸手揉了一把壞脾氣小姑娘細軟的額髮。趁著她生氣前又連忙縮回手,笑眯眯的望著她“寧致道長說,搖不出籤的人不會被天命左右,一切皆憑本身抉擇。”
長杳警覺的捂著發,瞪他,悶悶不樂“寧致道長,誰啊?該不會是你亂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