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惜命的長杳不是沒有這麼考慮過。

她自認不算善良心軟之人，甚至某些時刻可以說得上狠毒冷情自私自利。

明明這種時候為了活命她應該扔下累贅獨自求生的，畢竟仇還沒報完。她現在若是死了，謝朝歌、裴晏寒心底該不知道會有多痛快。

可要讓她丟下謝容遠不管，她卻怎麼也做不到。

因為她清楚的明白，如果現在坐在輪椅上雙腿殘疾的人是她，堂兄也一定不會放棄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她腦海中甚至浮現了白衣少年的模糊身形。若她死了，作為男主的他僅憑一人要與反派與穿書者相抗，該有多孤獨痛苦。

萬箭穿心，山河破碎。

難道她之前做過的夢，就是他的結局嗎？

長杳心臟一緊，思緒間，身後的追兵已經踏著樹枝追了上來。

一個堵在前面橫劍擋住去路，另外兩個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一左一右形成一個包圍圈。

這下麻煩了。

長杳被迫停下腳步，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指節握緊了袖中磨得鋒利的簪子。

上次對上那幾個江湖雜魚她尚且有一戰之力，可這次要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別說三個，哪怕一挑一勝率都非常渺茫。

但現在她沒得選擇。

她只能賭一把，賭自己運氣好！

利落抬袖橫起簪子擋下其中一人襲來的長劍，她被對方的力度震得虎口發麻往後踉蹌兩步才勉強站穩，而手中簪子已經斷裂成兩截。

來不及稍微喘息，另一道劍光接踵而至。

長杳眸光一沉側身勉強躲過，迎面而來的劍氣振得她五臟六腑生疼，她扣緊掌心那半截斷裂的簪子咬緊後槽牙準備殊死一搏。

少女繡著梨枝的白裙已經汙濁不堪，鬢髮凌亂披散，臉頰盡是淤痕擦傷。

她大口喘著氣，漆黑的瞳仁如同野獸的豎瞳死死盯著敵人，等待一擊即中的時機。從她身上爆發的劇烈求生慾望迫使她哪怕透支體力也將背脊站得挺直，毫不露怯。

身後寒芒一閃，避無可避。

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是輪椅上的謝容遠抬起手臂替她結結實實擋下那一劍。

頓時，鮮血飛濺。

“堂兄！”

長杳呼吸急促，錯愕的驚撥出聲。

她瞳孔緊縮，只覺眼前視線一轉，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已經被踉蹌著從輪椅上爬起身跌落地上的謝容遠牢牢護在了懷裡。

鼻間能嗅到濃郁的血腥味，長杳怔然的盯著面前之人。青年以手捂著她的後腦勺，將自己作為肉盾，暫時擋住了一切刀光劍影。

左肩被劍鋒刺穿，青年悶哼一聲，銀青道袍被血浸染得深紅。

他強嚥下喉間血水，面上仍儘量保持著平素的沉靜，以打著顫的手掌仔細擦去她臉上的泥灰，他認真的凝望著懷中小姑娘。

“聽著，杳杳，再這樣下去你我二人都會死在這裡。你先走，不用管我。”

“堂兄！”

長杳掙扎著還想再反駁些什麼，下一秒，自己已經被青年狠狠推遠。

仍是那張光風霽月的臉，不沾俗世，不爭炎涼。他雙手死死緊握住其中一名死士的劍鋒，哪怕手掌被劃割得血肉模糊也不曾鬆開，任由鮮血如注般凝成線滴落在地，將楓葉染得更紅。

他雙目泛著紅，幾乎是朝長杳喊著。

“快逃啊杳杳！”

快逃啊，杳杳。

從前那般曲折坎坷的困境，她於痛苦絕望中曾一遍遍在心底默唸著這句話。不要放棄活著的念頭，不要墮落，不要輸。

而現在，世間有了另一個人會對她說這句話。

長杳只覺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