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
長杳猛地坐起身,這才發現石頭側面陰影裡還坐著個人。
正是輪椅上的謝容遠。
青年著銀青色道袍,墨髮盡數以緞帶束著末端垂落身後。幾縷碎髮落在肩前,襯得那張淡漠的玉白麵容更加清冽。
眼眸顏色很淺淡,在星光下幾近琥珀剔透的色澤,瑩潤清明。
他泛白的唇角噙著溫良的笑,恍若仙人。
“杳杳也出來看星星嗎?”
“啊?啊?”
長杳尷尬的胡亂應了兩聲。
她點點頭,將額前被風吹亂的碎髮挽到耳後勾好,有些不自在。
主要是因為堂兄是很好很溫柔的存在,所以她沒辦法在他面前偽裝。平日在謝家書房還好,一旦在這種情景下單獨相處她就有點迷糊。
“堂兄怎麼不在帳篷裡休息…”
“出來透透氣罷了。”
“哦……”
長杳實在不擅長尬聊,也不知道跟長輩該聊點什麼。只能僵硬的直挺挺又躺回巨石上,睜大眼睛望著燦燦星河流輝盈動。
遠處帳篷偶爾傳來交談聲,風聲掠過林間,群鳥驚飛,蕭蕭瑟瑟。
不時有楓葉被吹落,將世界覆蓋上一層絢爛到極致的紅。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一左一右,隔著一塊石頭安靜的看著星星。慢慢的,長杳的精神也放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般尷尬緊繃。
她甚至悠哉的哼起了在江南時學過的歌謠,不成調,但音色柔婉,倒有幾分悅耳。
“杳杳平時會覺得孤獨嗎。”
青年的聲音淡淡傳來,近在身側,卻因為被風吹散而有些縹緲,彷彿遙遙隔著雲霧。
長杳微怔,彎起嘴角,聲音帶著少女獨有的不諳世事的輕快無憂“唔…或許以前有點,但是回家後有爹孃陪著我,每天還要練很多很多的字,已經沒時間產生‘孤獨’這種情緒了吧!”
她儘量讓自己語氣天真,斟酌著用詞,好不至於觸及到青年的沉痛記憶。
堂兄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其實一直很孤獨吧……
獨自住在偏院裡,因為不良於行幾乎不怎麼出門。往日那些曾經仰望過他嫉妒過他的同窗改了嘴臉,刻薄嘲諷,嘲笑著他是個瘸子。
哪怕是在謝家被謝太傅庇護著,有謝懷瑾在,恐怕他的日子也不算順心。
父親早逝,母親強行給他灌下劇毒,隨後自己一根白綾懸樑自盡。長杳難以想象謝容遠被救回來時,發現自己雙腿殘廢再也站不起來時,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他住在那間偏院裡想著什麼。
是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還是對現實感到痛苦與絕望呢?
偶爾,長杳路過偏院會看見謝容遠坐在廳堂裡走神。
他就靜默坐在母親吊死的那根房梁下,一坐一天,無人得知他的心理活動。
讓長杳感到震撼與動容的是即便歷經世間坎坷沉痛,他依舊保持著骨子裡那份從容,寵辱不驚。不墮落,亦不自輕自賤。
或許他本身就沒什麼爭名逐利的追求,在三清觀裡當個知觀,已然滿足。
相比之下,長杳則沒有這樣的風骨。
她痛苦得要命,根本無法紓解。唯獨內心被仇恨填滿時才會覺得這具空蕩蕩的軀體變得充實,她需要以恨意作為養料活著。
青年輕輕笑了幾聲。
“每次教你寫字的時候,總感覺歲月總是很輕緩。”
她回來之後,他平淡無趣的生活裡突然多了一個麻煩的小丫頭。
她寫不好字,做不出文章,詩詞也背得磕磕絆絆,氣急敗壞的時候會把紙揉成一團。會撒嬌的叫著堂兄央求他在謝太傅面前幫自己作弊,會壞脾氣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