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大師難道還不放棄嗎?”高興笑著道。
“高公子,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不過都是過眼雲煙,你如此執著又有什麼意義?”
“大師,你覺得我跟你修行就能得成正果嗎?”
“公子,只要你心中虔誠,一心向佛,持之以恆,終有一天能榮登極樂。”慧輪篤定地道,雙目灼灼地看著高興道。
“哈哈哈哈!”高興聞言不由狂笑起來,“和尚,如我這般殺人如麻,業障纏身的人有佛性,你不覺得是莫大的諷刺嗎?‘修成正果,榮登極樂’,難道你不覺得這太過縹緲了嗎?”
“公子謬矣!”慧輪搖頭嘆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魔本就在一念之見。幷州一戰,周軍數十萬大軍為公子付諸一炬,如此業障纏身,公子才更該虔信向佛,洗去自身罪孽。”
“公子殫精竭慮,奮鬥終身,縱然高居上位,坐擁萬里江山又能如何?然如周帝宇文邕般紛爭一世,到頭來還不是化作一黃土,權力富貴俱都一場空?百年一夢,萬事皆休,公子又何必為迷戀紅塵,受此苦楚?”
“和尚,修佛可得永生嗎?”不待慧輪說完便直接打斷了他,直勾勾地看著他道。
慧輪一怔,正要開口,高興卻又搶先道:“也許你會說極樂世界便可永生。極樂極樂,是否當真快樂你又當真知道?人生不過數十載光陰,若一生都是青燈古佛,那生命又是否真的有意義?”
“一朝身死,萬事俱消,我等生人又何必去在乎死後之事?縱然墮入阿鼻地獄,受萬種懲罰苦痛,今生又何必在乎?縱然他日輪迴為或為魔鬼,或為豬狗,或富貴,或低賤,然失去前身記憶,我既不是我,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高興這一番言論頓時讓慧輪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辯駁,而高興則又突然開口問道:“和尚,值此亂世,各大勢力動作頻頻,暗流洶湧激盪,不知道你們沙門又將如何?”
聞聽此言,慧輪悚然一驚,臉上頓時變色,身上突然散發出凌厲澎湃的氣勢起來,一雙眼睛精光灼灼,死死地盯著高興,幾要透入他內心深處。
高興端坐不動,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坦然地看著慧輪,雙手捧著茶盞,模樣甚是悠閒。然而面上雖然淡定自若,高興體內的長生真氣卻早被他飛速運轉起來,敏銳的六識更是死死鎖定著慧輪。
如此對視片刻,慧輪身上的氣勢突然消弭不見,臉上又恢復了那彌勒佛一般的笑容,整個人平平淡淡,沒有絲毫威脅。
“恕貧僧愚鈍,實不知高公子此言何意?貧僧乃是出家人,凡塵俗世卻是無暇顧及。”
高興玩味地一笑,也不追問。若事情果真如慧輪所說,那才真個有鬼。佛、道、儒三家相爭已久,而俗世中的王朝更迭,權力交替,他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不可限量。
信仰本是單純的東西,然而在人心,人性的參雜下,他總會變質,賦予某些特殊的意義。
孔子在時,他處處碰壁,之後更有秦始皇焚書坑儒,儒家幾乎一蹶不振,就此滅絕。其後董仲舒與漢武一拍即合,“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道得以大肆發展,獨步天下。
宇文邕本信奉佛教,然四年前卻是他親手毀滅了佛道二教,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他的行為所為的都是他手中的權力,為的是北周帝國。
天下間到處都是寺廟,智炫的徒弟慧輪別處不去,偏偏來到這小小的盱眙,高興可不相信他的目的會是多麼單純。
“慧**師,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我們還是靜靜品茶,享受這山中的清幽寂靜吧!”高興端起手中的茶盞向慧輪示意道。
“公子說的是,喝茶,喝茶!”慧輪雖然笑容不減,但高興卻能感覺到他並不似方才那般淡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