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家卻說變了的是他。
他有什麼好變的?
他本來就是不冷不熱的性子。否則,也不會讓衛三追著跑了那麼多年。只是偶爾、非常的偶爾。
入睡前,他會抬頭看看房梁頂,想著衛三會不會從上頭跳下來。
後來,年紀大了。
爹也走了。
他在軍營裡,似乎除了給兒子添麻煩,也沒別的本事。於是,就回府了。
他學了幾下招式,想著,不管怎麼著,下去了,總能耍上兩套給衛三看看吧?
衛三是從不信他不能習武的。只是他認定大夫說的話,太過自卑,無論她怎麼教,都不肯學。現在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不能學,身子骨是老了,可練些花架子,她也是喜歡的。
每次,他便是隨便揮兩下劍,她都能高興得跳起來。
他許久沒有聽見她的誇獎了。
他開始頻繁的搭梯子去摸索房梁,怕衛三來接他的時候,會不走常人道從上頭跳下來。他每日都要把房梁擦得乾乾淨淨,有一次不小心,從梯子上面摔下來了。
他以為他會死。
可是等了好幾晚,衛三都沒來接他。
衛三不來,他是不能死的。
原來府裡的下人,死的死,走的走,明明每個位子都有人在,卻感覺只有他了一樣。
本來,他和衛三約好了,至少得活個八十歲。
衛三腦子有點毛病,總是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說是八十歲的時候,兩個身子骨硬朗的老爺爺老太太,一起辦大壽,那場面,肯定十分熱鬧。
他比她大了兩,三歲。
好在她先走了,否則,他還真不知道怎麼才能與她一起過八十大壽。
他就沒準備活過六十歲。
那樣實在太苦了。
他也不想太老,免得衛三來接他的時候認不出,或者是嫌棄。衛三還沒有嫌棄過他,他不想死了以後受這遭。
兒子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趕在他六十歲前給他生了個小孫女。
他知道兒子的意思。兒子長得像他,不像他娘。他沒找到個脾氣像他孃的,便找了個模樣像的。這樣,生個女兒,還能多教教她。
小孫女沒能長開,他瞧不出究竟像不像衛三。
只是他敢斷言,他是教不出一個衛三的。
衛三那般的神經病,若是哪裡都有,他也不必念那麼多年了。
神經病。
這詞,彷彿是幾十年前用的一樣。
天底下就一個衛三,他命好,給遇上了。
再沒有那樣的神經病。
一劍穿心,還惦記著人家傷她相公。
大寒的某個日子裡。京裡下了一場大雪,到處白茫茫一片,漂亮極了。他想著,衛三在的每一年,他們總要堆上一個雪人。
難得雪下得這般好,若是不堆上一個,豈不是可惜。
他便撐著傘,在大雪下給她堆雪人。那雪人又大又漂亮。他從廚房裡偷來的蘿蔔,做它的鼻子,看上去襯極了。
他也是糊塗,回頭就想告訴衛三。
那時候,衛三已經死了三十年了。
他還認為她在。
他被一個神經病侵襲,融入到骨血裡面去了。
那晚他便生了病。
兒子不在,只有兒媳婦帶著小孫女守在床頭看他。他看著那兩人,就像是看到衛三和年幼的兒子一樣。
那晚他就做夢了。
夢到了衛三生孩子。
那次衛三差點死掉。
也是命大,硬是給撐了過來。
這也就是衛三死了,他不給兒子近身的原因。他傻啊!總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