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傍晚,才一點紅。布羅道B座二層。
我在暗房裡將洗好的相片裁成統一尺寸,從四方捋齊放進牛皮紙袋裡。
誰知一失手,那一摞裡的幾張不能順著裝進去,還劃破了紙袋散在地上。
我不禁皺了眉頭,這不是什麼好兆頭。這麼些年了,我做事仍然講究個兆頭,是深受她影響吧。轉念又只得彎腰去撿。
目光也不免投入相中人。
是幾張透過汽車窗子的偷拍,相中一對男女正在偷歡。內容香豔,不堪入目。
那女子嘴角一點紅痣,著件鵝黃色錦緞旗袍。五官平常,勝在年輕。作半推半就之勢,臉上卻是嫵媚輕佻的神色。那男人則頗有些年紀,生得寬鼻闊眼,卻要借副金絲邊眼鏡硬裝斯文,也依然擋不住形容猥瑣,彼時已是眼鏡歪斜,衣衫大開,一副狼撲姿勢。
一看這照片就想起我那日辛苦蹲守兼被迫觀看全程,心生不悅,便急急從抽屜裡抽出另一封紙袋,收好了相片擺入風衣口袋裡。
算一算時間,正好。於是走出暗房,一路關閉各色電器,鎖好門待要轉頭離開。
電光石火間,後背已被一截金屬抵住。
我只得緩緩舉起雙手,但並不怖懼,開口道:“現金盡數在進門右轉第一間房,書桌左手第二個抽屜。君請自便。”
背後人並不吭聲,只與我僵持著。我不由生疑,用餘光瞥了一眼:只見他腳下著一雙皮鞋,質地不差。
我心下了然,卻問道:“咦,不是強盜,閣下有何貴幹?”
“鷓鴣,東西交出來,日後好相見。”背後是一青年男人的聲音。
“對不起,先生,您敲錯門了。”我聽罷不緊不慢得答。
男人將槍漸漸從我背上移至後腦,“東西交出來。鷓鴣。”他又重複一次。
我聽他一口一個“鷓鴣”,實在厭煩。瞄一眼手錶,分明要遲到了。
只得轉過身,對“暴徒”施笑說道:“對不起,您敲錯門了。”
二十分鐘後,
我跳下車,依約準時到達城中“歡喜地”西餐廳。
一早定了位的,被一侍應生引至十二號桌坐下。我立即點了七分熟的牛排並一份魚茸土司,那人一一記下便去聯絡上菜了。
等待期間,我掏出紙袋放在燭臺邊上。四下環顧,此處皆是些衣著考究的男女,再看看自己只著件灰色風衣就出來了,真於時下格格不入。
抬起頭,又見頭頂水晶珠簾甚是可愛,心中一動,於是順帶轉動桌上燭臺。那火光透過珠簾在石膏頂上折射出數圈光暈,有些晃眼有些亮,便有些歡喜。
不消多時便上了菜,好效率。那侍應生還待費些心思幫我擺弄餐具,我卻早已是飢火燒腸,哪裡耐得住,打發了他便大快朵頤起來。就算紙袋不知所蹤亦無所謂。
刀叉交錯發出極不雅地響聲,引得旁人側目。我管不了這許多,只顧吃自己的,多日活計勞頓沒有正經吃好一頓,連著幾天都是餅乾充數或者不吃,現下事畢也應該犒勞自己。
一陣風捲殘雲過後便起身要走,不願多呆一刻。掏了一下口袋,又想了想。罷了,自然有人付賬,就徑直出了餐廳,倒也無人攔著。
傍晚間西風微涼,吹得人精神爽利。那便步行回家吧,全當助消化。
走了好幾條街,穿過繁華的市中心,回了這小小偏僻的布羅道。雖是遠,好在腳程快,大半個時辰就到了。
我掏出鑰匙**大門鎖孔轉了一圈門便開了,發覺有異。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然後關了門燈,心呼不妙,莫非今日又多撞一隻“鬼”?
貓著身子進了屋,一片黑。只聞得一陣濃濃煙味。我平素是不喜抽菸的,果然是有旁的人。再定睛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