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不安,擔心你會像那年殺死麥德林一樣強悍直接地發瘋,就連我們家那位老爺子,這兩天摸小圓帽的次數都比以前要多了很多次,很明顯他老人家都為你的歸來感到焦慮。”
“結果誰都沒想到,這個雨夜你除了去警署大樓走了一遭外,居然再也沒有什麼別的發瘋內容,反而卻花了很大的精力替那個女人爭風吃醋,這事兒實在是令人有些想不明白。”
“主要是替施清海過把癮。”許樂望著他笑著說道:“這種事情勞動你親自出馬,這時候想起來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利孝通搖了搖頭,自嘲笑著說道:“只要你不發瘋,別說是讓我來替你演一場打臉的無聊戲,就算讓我脫了衣服扮小丑,我也心甘情願。”
“有這麼誇張嗎?”許樂好笑地皺了皺墨眉。
“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投資。”利孝通很嚴肅地望著他,緩聲說道:“過往這幾年的實踐證明,家裡那些老人也早已接受——不管你是個小兵,還是被關進傾城的重犯,只要你不死,那麼我所下的投資就一定會獲益,所以我懇請你一定要學會制怒,學會珍惜自己的身體,在我眼中,你的性命要比別人寶貴太多。”
……
在任何人眼中自己的生命肯定是宇宙中最寶貴的那一種,然而因為自然規律早已鑄死了生物必將凋零的咒文,所以人們只好悲傷地接受,然後試圖尋找一種在離開時能夠愉悅些的方法,比如尋找某種在情感上比死亡更加濃郁的理由,比如死在自己自由選擇的道路上。
春雨纏綿落下的昨夜,許樂和他的戰友們悄無聲息替車中那個傢伙挑好了長眠的墓地。此時是清晨,這裡是星河公墓。許樂將手中的白色花束擱在沈老教授的墓前,然後走到旁邊的墓碑前,看著碑上被雨水澆溼的字跡,微微一笑。
墓碑上寫著施清海的籍貫家世和簡要說明,墓誌銘是許樂挑的,從多年前那封信裡挑出來的很有力量的語句,這些語句鏗鏘有力卻並不一味嚴肅正經,很像施公子的性格。
“我已死在我選擇走的道路上,而你們要活著,好好活著,活的心安理得。”
當年在餐廳裡看施清海留下的那封信時,許樂看到選擇道路那句話,便有某種感悟,人如果能夠死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真的是一種很平靜的幸福,所以今天他把這行字刻在了對方的墓碑上。
“文藝青年一般都比較短命。”
舉著黑色雨傘,牽著兒子手的鄒鬱,站在微涼的雨中望著面前的墳墓,面無表情嘲諷說道。
已經四五歲的鄒流火好奇地睜著黑漆漆的大眼睛,望著面前的水泥圓丘。他當然不知道里面躺著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卻非常不高興母親牽著自己手的手是那麼的冰冷和用力,有些痛。
小男孩兒和動物一樣危險而令人手忙腳亂,但他們同樣擁有某種敏感的感知能力,按照平時性格肯定早就已經大吵大鬧起來的鄒流火小朋友,感受著公墓園林裡的異樣氣氛和手上傳來的痛楚,竟是吭都沒有吭一聲。
許樂看了鄒鬱一眼,發現她今天鬢角居然還是夾了一朵小紅花,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豔紅花瓣上沾惹著春雨播散的水粉,顯得鮮豔欲滴,十分漂亮。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當年痛苦於夢幻破碎,墨雨痛哭於高速公路,極高速成熟之後,鄒鬱除了喜歡穿紅色的衣服外,也愛上了戴紅花。
“雖然直到最後你們也沒能再走到一起。”許樂攤開手說道:“但我本以為今天這種場合,你總該把花換個顏色。”
鄒鬱沉默了很長時間,雖寧靜卻天然嫵媚的眉眼間忽然閃過一絲笑意,說道:“他說過紅花好看。”
五年前,同樣在這片墓園之中,同樣在雨中,許樂正式替施清海扛起了照顧鄒鬱和她腹中孩子黑鍋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