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洛逸人對天輕輕笑了,柔聲道,“傻雲兒,這許多年,我也倦了。你不知道,當年在摘星閣,”洛逸人的面孔靜穆下來,俯身對雲泥道,“在摘星閣,你和我動手,有一個瞬間,你的鳳凰刀舞成了血紅,快得不可思議。”
雲泥愕然,洛逸人道,“就在你撲倒的前一夕,傳說中的鳳凰浴血,你做到了。但你當時心中似乎意不在刀,你想的是別的,對自己的刀渾然不知。我曾經懷疑是不是你吐血的血霧,但是雲兒,那種速度和力度,不容置疑。”
洛逸人的手撫上她的臉,輕聲道,“所以雲兒,你行的。給你一個機緣,你可以殺了太后,殺了我。”洛逸人吐了口氣道,“那樣王權更替,由你主掌的墨絕,就是一個新的墨絕,也無需要這麼多人,廝殺流血。”
洛雲泥駭然地望著他,驚懼地說不出話來,他說,殺了他?
洛逸人看著她的表情,微笑道,“我說了,這麼多年,我倦了。該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讓你殺了我,我很開心。”
洛雲泥震退著鬆開手,洛逸人挑唇一笑,說道,“從此再也不用,這麼痛苦暴戾地活著。在信仰與諾言的兩難中,前後碰壁,舉步維艱。我承王位,發下毒誓,振興墨絕,護衛王室,光輝正統,而她,也畢竟是我的母親。……,雲兒,你知道我日日夜夜都是什麼心情嗎?你知道,誓言在墨絕,意味著什麼!”
雲泥不語,洛逸人輕聲道,“所以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怎麼做,我都是,萬劫不復。”
靜默。山風發出獵獵的聲響,世界卻是死一般靜默。
已經很久了。洛逸人看著跌坐在地上發怔的雲泥道,“你還不起來嗎?”
雲泥無力地仰面問他,“王,……,您要我現在做什麼。”
洛逸人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面具,說道,“你的內力,不弱了。”
他的話語平靜,陳述事實,轉而甚是平淡無波地,輕聲道,“帶人攻入王宮吧。我,在王宮裡等你。”
雲泥驚駭地張開嘴,說不出話,洛逸人將一小卷絹帛放在她手裡,說道,“線路我標好了,你照著走。”
他說完,頓了一下,再也沒說一句話,轉身下山,一步步走,不回頭。
雲泥一見柳無心,踉蹌著奔在他的懷裡,抱住他,哽咽無聲。柳無心擁著她,望著一彎孤月,嘆息道,“想不到,他竟是這樣的人。過去我們,都看錯了他。”
雲泥只是淚流。她很無知,這個世界很荒謬。
夜風冷,孤月寒星,在這群山不絕的峰巔之上,放眼漆黑,靜寂如死,令人怕。
他未曾留蹤影。或許追溯到那些遙遠的舊日,他也從未曾有繁華。
可是誰,又曾繁華呢?
墨者尚賢,精英首領的意志,要部下絕對遵從。可是世間的平衡很微妙。一不小心,就發展到另一個極端。
尚賢。於是森嚴的等級,殘酷的競爭。如果賢者沒有優越,誰還為賢者?賢者沒有利益,誰爭做賢者?
可是世間的利益財富,如墨絕之水,就是那麼多。財富有限,而慾望無窮,掌管智慧和武力的一方,為強者。強者有恃無恐。
於是居上位者為所欲為,居下位者任人予取予求。
人生來有差別,容貌有美醜,技能有長短,才智有高下。在任何時候,凡庸者眾,精英者寡。眾者為根基,寡者為棟樑。
根基穩固,精英者固能扶大廈之將傾,根基淪陷,則坍塌必不可免。
鄙視,盤剝,壓榨,視弱者為草芥,乃至仇視,屠殺。以寡欺眾,眾者怒。
寡者怒而天下驚,眾者怒,則天下覆。失衡得過於慘烈,則尋求平衡時勢必更加慘烈。
承墨太后不是沒有想過可怕的後果。她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