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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人以為闖入野驢群了,這就是你們皇軍的獨特風采。至於土八路有沒有來,或逃沒逃走,我可以說,但不告訴你們,我要告訴你們的大太君。”

我被搜了身以後上汽車出了嬋娟閣,由他們帶著來到距城三十里外的日軍指揮部。指揮部設在一座高大嶄新的木質建築裡,窗戶很寬大,糊著白麻紙。憲兵住的營房也是木結構的。整座指揮部被濃濃的異國風情包圍著。一陣陣鑼鼓敲打樂,伴著日軍的狂笑從屋裡飄蕩出來……罪惡的製造者們,在這歌舞昇平的仙境中逍遙享樂,沒有一絲的愧疚或自責的意識,不知羞恥的心理和禽獸不如的劣跡,令人厭惡髮指。

日軍指揮部裡魔鬼的狂叫,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我想:這浩大的日軍指揮部和兵營的建築所用木材,也許全是從我們飲馬川山林裡搶來的。恍然之間,我彷彿又看到了灰暗的天空下,塵土飛揚的道路上:一輛接著一輛載著木料的汽車飛馳著,一隻又一隻齜牙咧嘴的惡犬狂吠著,一排罪惡的子彈射入父親的前胸,父親應聲倒下……父親的身體與地面的接觸如山崩地裂般地震盪,如疾水飛濺般暈旋。父親胸脯的鮮血如崖下淌不盡的溪水,染紅了野草山花,染紅了母親柔和的嘴唇,染紅了我雪白的手指……

野原一郎——你這個畜性!我,我要報仇!要報仇!你不在你們日本國的國土上生老病死,卻窮兇極惡地帶領一群強盜來到中國的土地上,燒殺搶掠,製造罪孽,種植仇恨……我要你死在我手裡——這是鐵一樣的承諾,不能改變,不能放棄,不惜一切代價!

我終於被帶到了他的面前。野原一郎瘦高的個子,刀條子臉,臉上有幾條深深淺淺的皺紋,留著一撮仁丹鬍子。他依然一臉的兇相,和幾年前一個鬼樣子,只是目光比以前更陰暗了許多。

我的出現使他感到萬分驚詫。

貞 香

在往返兩茫茫的行程中,跨越了長達一年的時光。經過長途跋涉,我終於又回到飲馬川山林。幾經滄桑的歸客被熟悉的樹木苦香薰破了舊傷,心中的淚潸然而下。這一次成功的歸來,是我一生中為山林所做無數次貢獻中最輝煌的一次。這一次的奉獻將永遠地燒錄在飲馬川山林不朽的史冊中。

到山東買樹苗惟一的缺憾,是失去了忠實善良的二奎嬸。也許得與失真是相對的,失去了二奎嬸兒,卻請來了牛子的舅爺李鐵匠,還有號稱植樹大王的辛齊。大海不嫌水多,如果二奎嬸在就更好了。漫長的返程中,我時時刻刻懷著歸心似箭般的飛揚心情。經歷了一路的風浸塵淫,總算回到了山林。可是等待我的是情感糾葛的煩惱和失女痛徹的絕望。

我萬萬沒想到自己多日心急如焚的盼望,得到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這個晴天霹靂幾乎把我震死——我的女兒綠柳和葉兒丫頭失蹤了。我無法相信,但事實發生的又是那麼真切,令人不得不相信,只是狹隘的情感不願去接受這種真實的殘酷罷了。這個噩耗使我傾斜了的情感天平,又重重地加了一個失衡的砝碼。

閣樓上沒有了二奎嬸和葉兒的影子,顯得空蕩蕩的。迴旋的冷風從窗戶縫隙間颳了進來,無孔不入地流竄著,製造著悲涼的氣氛。在人體純淨的肝膽中,蕩動著萬念俱焚的毒液。強烈的思念,潮水一般浸透了我的全身經絡。紛雜的世界,人海茫茫。我的綠柳到底飄落何處?也不知她稚嫩的身心經受著怎樣的熬煎。

我記得,在飛絮跳崖後,曾經牽著兩個女兒對著蒼天發過毒誓:如果誰在我這一雙女兒身上心懷不軌,我許貞香舍家蕩產也要讓她下十八層地獄。葉兒,我記著你!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你,我要你走遍天涯海角親自找回我的女兒。假如綠柳有個好歹,你就得死,我說到做到。二奎叔夫妻的恩情和你的罪過無法相互抵消,就像苦口的黃連雖能治療疾病,可它奇苦的滋味也可以置人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