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英 我知道你會怪我的。(哭)
章玉良 不,我剛才說過,這也不能怪你。
梁若英 你走了之後,貝貝沒有一天不思念爸爸。
章玉良 (苦笑)可是,她現在已經不認識我這個爸爸了。
梁若英 怎麼,你見過她?
章玉良 唔,剛才在路上碰見她,她同她現在的爸爸在一塊兒看電影。
梁若英 你沒有叫她?
章玉良 她正管別人叫爸爸,我怎麼好叫她?再說,她長得那麼高了,
不是新群告訴我,我一點也認不出來了。
梁若英 你離開我們的時候她太小了。
章玉良 你沒有向她提起過我?
梁若英 (不敢望玉良)人家不許我對孩子提起你呀。
章玉良 私下你也沒有對孩子提過?
梁若英 幾次想提,沒有敢提,孩子太聰明瞭,我怕傷她的心。
章玉良 (苦笑)你不怕傷我的心?
梁若英 你……你當時為什麼要離開上海?
章玉良 你問鬼子為什麼要進攻中國吧。
梁若英 我,我恨死你了!
章玉良 你恨我?你現在不是過的挺幸福嗎?
梁若英 幸福?
章玉良 至少在生活上。(望望她的服飾)
梁若英 你一點也不想到我的痛苦!一點也不想到我的痛苦你也有責
任。
章玉良 不,我想到過。你該不否認吧,以前我們也度過一些幸福的日
子,我把你當女王似的看待,儘管我是個窮作家,窮教授,我總是儘量地讓
你趁心如意。而你現在呢,物質享受當然好得多了,可是精神上畢竟有些欠
缺,花晨月夕不免對過去的場景作幽涼的回憶,你的痛苦不過如是而已。可
你看見那千千萬萬流離失所的難民沒有?你曾想到那些在風裡、雨裡、炮火
裡、轟炸裡流離顛沛的女人和小孩沒有?想到他們,你的痛苦就成了一種奢
侈了。
梁若英 玉良,幾年不見,你變得殘忍了。
章玉良 不,應該說,殘酷的現實把我鍛鍊得更仁慈了,也更堅強了。
我不是沒有眼淚的人啊,為了你,為了貝貝,我不知流過多少眼淚,有過多
少不眠的晚上。只不過我已經能夠不單是想到自己的一身一家,而想得較為
廣大些罷了。
梁若英 我為你也哭過不知多少次,特別是聽到你在吃官司。玉良,你
覺得我們還有前途嗎?
章玉良 怎麼沒有?抗戰有前途,我們就有前途。
梁若英 我是說,我們的愛。
章玉良 愛?若英,別說小孩子話了,你現在不是王太太嗎?
梁若英 不,玉良,你不能這樣看我,你真太殘忍了!你為什麼要這樣
說呢?(哭)
章玉良 (避開)若英,別太興奮了。我在信上說得很清楚,我只不過
想見見貝貝罷了。你能設法讓我多吻吻孩子,我就感謝你了。
[外敲門。
[便衣甲上。
便衣甲孟先生在家嗎?(望了望玉良們回頭向外)進來!
[便衣乙進來。
便衣甲(向玉良、若英厲聲地)把手舉起來!站起來!(向便衣乙)搜
他們。
[便衣乙搜若英和玉良。
梁若英 強盜!
便衣甲哼,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