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往後挪了挪,看見身後的牆上掛了一根不知道是笛子還是簫的木管,順手摘下來,當打狗棒似的拿在手裡,橫在胸前。
陳林卻看也沒看他一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拉開門,頹然走出去了。
蘇輕長棍當胸橫了一會,胡不歸忽然嘆了口氣,低聲說:&ldo;對不起,我不應該同意讓你……&rdo;
蘇輕心想都到這步田地了,對不起頂個鳥用啊。他幾次三番驚嚇過度,這會雖然手腳還軟著,卻被嚇出了免疫力似的,打心裡升起一種豁出去了的豪氣來,想著,兩半就他媽兩半,老子怕你幹什麼,大不了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敢把我也扔那大槐樹底下,老子閉了眼也化成厲鬼,天天晚上上你們家撓門,從天黑撓到天亮!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從桌子上跳下來,傻大膽病又犯了,推開半掩著的屋門,走到樓梯上,往下望去。
陳林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個注射器,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是眼睛還是眼圈那麼紅,紅得讓蘇輕錯以為,他就要哭出來了。
陳林低下頭,默默地把注射器扎進自己的肌肉裡,蘇輕看見他整個人痙攣了一下,急促地喘息了幾下,注射器就從手中滑下來,隨後他的頭越埋越低,最後幾乎扎到了沙發上。
蘇輕幾不可聞地、自言自語似的問:&ldo;雷帝嘎嘎的,他居然嗑藥……&rdo;
假耳釘裡換了另一個人的聲音,蘇輕聽出這是那天那個蒙古大夫陸青柏,陸青柏不知怎麼的取代了胡不歸的位置,在那邊說:&ldo;這不是嗑藥,是&l;清理&r;。&rdo;
蘇輕一愣,聽見陸青柏&ldo;咕嘟&rdo;一聲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說:&ldo;胡隊剛才急了,出去跟現場了,我替他看你一會。&rdo;
這時,陳林慢慢安靜下來,展開身體,仰面躺在沙發上,面朝天花板,眼睛裡的血絲和紅光退下去,看上去平靜了不少。儘管陸青柏說他不是嗑藥,蘇輕還是覺著他那面有菜色、目光呆滯的尊容,像個十足的大菸鬼。
陸青柏說:&ldo;清理的原理其實很簡單。你不用覺著藍印有多牛掰,其實他們跟你們一樣,也會受多餘的情緒影響,時間長了也內分泌失調產生更年期症狀,&l;清理&r;就是用一種特殊的藥物,抑制他身體裡的各種情緒的相關激素,用外力讓他平靜下來。&rdo;
蘇輕心想,那不就跟鎮定劑一樣麼,也太不高科技了。
陸青柏補充說:&ldo;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精神創傷,清理能量晶內壁殘留的不可轉換情緒‐‐不過治標不治本,他們會越來越容易失控,需要使用藥物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rdo;
倒在沙發上的陳林鏽住了似的眼珠忽然轉了轉,慢慢地移動到了蘇輕身上,正好和他居高臨下地目光對上。
陳林聲音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聲音沙啞地說:&ldo;看我可憐?&rdo;
蘇輕冷笑一聲。
陳林坐了起來,低低地咳嗽兩聲,對他招招手說:&ldo;你下來。&rdo;
蘇輕猶豫了一下,陳林瞥見,輕輕笑笑:&ldo;怎麼,怕我?&rdo;
蘇輕還真吃了他的激將法,二話不說就下樓了。陳林面對著窗外,臉上落下深深淺淺的陰影,看上去老了幾歲似的,指著窗外這片稱得上豪宅的別墅小區對蘇輕說:&ldo;你看,我們和小灰們也沒什麼區別,都生活在籠子裡。&rdo;
蘇輕知道自己不應該說話,可就是一不小心硬邦邦地冒出一句:&ldo;區別大了,我們是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