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不變,“哦?姑娘何出此言,旦講無妨。”
話說都這份上,古緋是半點不怯,她兩指捻起那張紙,輕描淡寫朝那紙吹了口氣,“字兒寫的不錯。”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繼續說,“初初一刻鐘,字跡發散,邊緣斑駁,如此便為墨汁不純,指腹輕搓,有晦澀凝滯之感,此為墨質粗糙。”
古緋頓了頓,指頭一鬆,那書寫有墨跡的紙輕飄飄落到地上,“不出七日,這字跡便會暗啞無光,如何能說墨跡光亮隱含紫玉之光?”
不似通常女子那種清脆如鶯的嗓音,古緋的聲音要低一些,帶著綿長的沙磁感,可那幾句話硬是被她說出冰珠落地般的迸裂鋒利感,直叫整個廳裡的人臉上無光。
“哪裡來的丫頭,品墨這種高雅之事,小墨墨坊怎那般沒規矩的隨便放人進來!”這是最先鬧騰的。
“不懂墨,就別亂說……”
“封公子,豈是你一女子能詆譭的……”
隨後便是七言八語,好不熱鬧。
古緋只冷冷一笑,朗聲道,“古有仲將之墨,一點如漆,又言筆為刀槊,墨為鍪甲,今昔我大殷之墨,俱無前人之姿,不過吹捧爾爾,讓我等心惡。”
這話就說的十分嚴重了,饒是那一直面不改色的封公子,臉也沉了下來。
他盯著古緋,似乎想透過那層面紗將她看透,“姑娘好膽識,不若請姑娘讓在座諸位見識見識何等墨才為仲將之墨。”
需知,一點如漆的仲將墨,所及配方,早已失傳,千百年來,便未再聽說誰製出過仲將墨。
古緋下頜微揚,那雙讓人一見不忘的眸子黑白分明,上挑的眼梢邊明晃晃地掛著譏誚,“公子是瘋魔了還是腦子不清醒?”
古緋開口就是奚落,“何為仲將之墨?”
在一群人特別是那封公子面色極具陰沉之時,她又繼續道,“昔日名為仲將的大家者,所制之墨,方能為仲將之墨,今日不管何人再製出,不為仲將又豈能叫仲將之墨?”
這一番反問讓在場的人鴉雀無聲,古緋說的好似有那麼些道理,仲將是位後無來者的大家,即便現今揣摩出一模一樣的仲將墨,卻不會有第二個仲將,是故又哪裡會有仲將之墨。
可,仔細一品這話中深意,又覺這其中頗有怪異之處,至於到底是哪裡違和,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上來。
見再無人說話,古緋示意苦媽推她近前,她到那公子書寫的案几邊,自顧自抬手捏起那枚墨丸,三寸來長的墨錠一端已經被研磨的尖銳,上描鎏金紅梅,刻“封禮之制”四字。
古緋抬眼問,“封禮之?便是這位封公子?”
封禮之覺得下不來臺,特別是被古緋那雙眸子看著,黑漆的瞳孔中倒影出自己一身華服,他便覺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一般,故半點沒好臉色,“不才,正是在下。”
古緋點點頭,她細細得將那墨錠從頭摩挲至尾,再屈指輕敲,後又放至鼻端嗅了嗅,末了才將那墨錠安放回墨床原位,“想必這墨丸中,封公子加了少許硃砂相合,書寫之時,方有瑩瑩紫光,許以石檀木皮,益墨色,並輔麝香,使墨留香,但封公子可知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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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桃核硯式墨:墨製成硯式,此說法參考明代方於魯所制仙桃墨。
仲將之墨,一點如漆:韋仲將,韋誕,字仲將,書法家。
筆為刀槊,墨為鍪甲,出自《筆陣圖》'
18、那公子人不錯(二更)
封禮之臉上出現驚疑不定的神色,古緋那一番話,竟說的分毫不差。眾所周知,制墨配方因人而異,即便是同樣的配方經由不同的人配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