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來說,他決意死死維護不肯放鬆的,是那個女人,或者說,是那個女人帶給他的一切“不合時宜”。
天子知道,該怎麼行事才會摧毀鳳玄現在所無法鬆手不容別人侵犯的那些東西。
——他看重什麼,自然就要從毀了這“什麼”上開始。
劉聖坐在龍椅上,不動聲色而又深沉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如他所料,這民女的確是被他親愛的弟弟給輕易地騙了。不過的確,誰能想世上居然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地人呢,更何況不是血親關係。
且以鳳玄的能耐,想用心騙一個人的話,必然手到擒來,何況這女子看來很是單純天真極好騙似的。
劉聖的嘴角微微地挑著,帶著冷峭的笑意,任憑她怎麼天真,他如今便要毀了這份天真,只要她認了她真正的夫君連世珏,他親愛的弟弟還有何立足之地。
——劉鳳玄不惜拋下世人所豔羨垂涎的一切,只為守著那個微不足道的身份……
而那個身份灰飛煙滅之後,他貪戀的一切也化為烏有。
他自有法子逼他認錯,逼他乖乖地依舊回來,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顧東籬看一眼寶嫃,又看一眼旁邊的天子,天子的臉色幾分陰鬱,讓人想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顧東籬卻只覺得心驚肉跳,他的目光往旁邊閃過去,望見鳳玄。
站在原地的鳳玄,就彷彿一尊雕像,一動也不動,雙眸望著寶嫃,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彷彿魂魄已經隨了她去。
暗底下波瀾無聲,令人窒息難受的寂靜中,寶嫃緩步走向“神武王”。
“他”一直坐在輪椅上,手按在把手上,本來是側對著她,隨著她一步一步靠近,便轉過頭來相看。
他看一眼寶嫃,目光極快地閃開,如此反覆幾次,終於不悅似地又看過來。
——依舊是那麼好看的臉,倘若不是知道旁邊還有一個鳳玄,寶嫃定然會以為他就是自己的夫君了,一個不會溫柔看她的夫君,一個不會衝她露出那樣笑容的夫君。
寶嫃直直地走過去,走得並不穩當,每一步都好像用了極大的力氣。
“神武王”擰著雙眉,眼睛裡毫無表情,略帶一點冷地望著寶嫃,一直到她走到自己身邊來。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寶嫃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眼中的淚無聲地跌落下來,又極快地湧上來。
大殿內鴉雀無聲,每個人卻都好像在等待一個聲音。
寶嫃看了“神武王”一會兒,忽然間伸手,顫抖的手,緩緩地撫上他的臉。
“神武王”身子一顫,臉上露出驚疑交加的表情來,臉隨著往旁邊一閃,卻到底又閃避不過,寶嫃的手掌撫上他的臉頰,她定定地看著他。
她的手幾分軟,有的地方有些粗糙,只是不怎麼溫暖,涼涼地。
“神武王”眉頭一皺,幾分隱忍,雙唇緊閉不肯做聲。
寶嫃手摸著他的臉,近距離仔仔細細地將他看了一番,眼中的淚打在他的臉上,順著他的臉頰滑到腮邊,看來就好像是他落淚了一般。
鳳玄眼睜睜地望著這一幕,心涼如水,整個人站在大殿內,卻覺得身體幾乎不復存在。
寶嫃怔怔地將“神武王”看了好大一會兒,手在他的臉上緩緩地滑下。
然後她後退一步,似乎是想轉身,卻忽然之間伸出雙手來,用力地抱住頭。
寶嫃抱著頭,身子慢慢蹲下,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啞淒厲的叫聲,幾分隱忍,幾分忍耐不住,聽來充滿了絕望之意。
在場眾人聽了,面色各異。
唯有鳳玄邁步上前,焦急而痛苦地叫道:“娘子!”
他掙脫了兩邊侍衛的束縛,極快地衝向寶嫃,將到她的身邊,卻又被侍衛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