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方弓箭手居高臨下的痛擊。
阿剌罕勇,卻不魯莽。把麾下帶入溪谷送死的行為,他不願意做。
他不動,對面的陳吊眼也不動。進行到眼前這一步,陳吊眼已經能看到此戰的最終結局。
前天傍晚,陳吊眼在鼓鳴山中被張唐的信使快馬追上。當時,他正在抱怨曾琴制訂的作戰計劃過於輕鬆。每天行進六十里,對於走慣了山路的草莽英雄和畲族士兵來說,簡直就是在遊山玩水。
誰也沒想到,正是曾琴這個緩慢行軍的計劃,讓陳吊眼和張唐有了重新調整戰術的機會。
接到張唐已經向安溪方向攻擊前進的訊息,陳吊眼當機力斷,把會師地點改在安溪,並派人連夜翻越鼓鳴山,將自己這邊的位置和想法通報給了張唐。
隨後,陳吊眼部驟然加速,晝夜兼程向安溪趕。
第二中午,陳吊眼在鼓鳴山東側一個叫木蘭寨的地方收到了張唐的第二封信。張唐在信中告訴他,兩天前,他派人沿海路送來的信已經收到。但破虜軍第一標和炮師此刻已入安溪城,並且昨天在城外與韃子惡戰一場,略有斬獲。
張唐請求陳吊眼,如果能見到信使,務必儘快趕到距離安溪城北二十里,一個叫三道窪的村落,第一標和炮師將在那裡,為陳吊眼部準備好帳篷和乾糧。
隨即,陳吊眼命令拋下輜重,輕裝急進。
而張唐在此刻,也收到了陳吊眼的第二封信。所以他以激戰過後士卒疲敝為幌子,在安溪城賴了大半天。直到把阿里海牙和阿剌罕耗得幾乎沒耐心了,才率部出了安溪。
一下午,第一標只走了二十里。見了阿剌罕和阿里海牙分兵,立刻停步。紮營位置,剛好是三道窪。
陳吊眼所部三萬多人,連夜溜進了張唐的大營。
一夜間,與元軍作戰的破虜軍人數由兩萬漲到了五萬,無論從士氣、訓練程度和裝備上,都遠遠超過了對手。
阿里海牙和阿剌罕的計劃很完美,卻沒想到,張弘正和呂師夔沒有擋住陳吊眼,更沒想到,陳吊眼會放下身價,聽從比他職位低得多的張唐的排程。
這是一個阿剌罕和阿里海牙無法理解的配合。所以,在看到陳吊眼的戰旗的剎那,阿剌罕知道,此戰自己已經輸了。
剩下需要考慮的,只是輸多輸少的問題。
陳吊眼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耗,阿剌罕卻消耗不起。晨風不斷將爆炸聲和硝煙的味道送入他的鼻孔,彷彿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阿里海牙部正承受著數百門火炮的狂轟爛炸。
猶豫了片刻,阿剌罕終於揮落了彎刀。
一萬多名蓄勢以久的鐵騎山洪決堤般從他身邊衝下。喜歡與部下一起衝鋒,體味萬馬軍中斬將奪旗快感的阿剌罕卻死死地拉住了戰馬的韁繩。
胯下的戰馬被勒得兩條前腿踢空,張開嘴,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萬餘北元將士的背影,消失在馬蹄帶起的煙塵裡。
那一瞬間,阿剌罕看到的是滿眼猩紅。
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紅色的城牆,紅色的大地,紅色的溪流,還有永安城頭,那杆血紅色的破虜軍戰旗。
萬夫人長咬柱高舉砍出了豁口的彎刀,發出一聲絕望的長嘯,再度撲了上去。
永安城已經不能再稱為城,薄薄的城牆經歷兩天兩夜的打擊,已經破了十幾個缺口,每個缺口處都堆滿了屍體,蒙古軍的、探馬赤軍的、漢軍的,還有破虜軍的。
每個缺口都是一張地獄魔鬼的大嘴,攻守雙方計程車兵,不斷將人添進去,添進去,無止無休的添進去。
城頭上的火炮已經因高熱無法繼續開火。炮手們拿水、馬尿、甚至人血,一切可以找到的液體向炮管上澆,但火炮的冷卻速度依然趕不上敵軍的攻擊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