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耀揮揮手:&ldo;我知道你腦子好使,肯定比我強。去吧去吧,能核對多少是多少,千萬別累著,知道了嗎?&rdo;
金光耀身邊沒有真正心腹,所以事必躬親,如今躬不得了,只好讓虞幼棠上陣幫忙‐‐當然不會讓他下苦力氣,無非是請他跑趟碼頭帳房,把那幾本大帳對上一對也就是了。
虞幼棠不緊不慢的果然去了碼頭腳行中,坐在一間窗明幾淨的辦公室內開始對帳。往昔專為他拎箱子的那個小男僕新近學會了開汽車,所以現在搖身變為司機,依舊是四處跟著他。
扶著虞幼棠在那大寫字檯後面坐下來,小男僕又給他送來一杯熱水放在手邊,然後見也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便偷偷溜走,跑到腳行外邊看熱鬧去了。
虞幼棠略翻了幾頁帳目,便覺得很是乏味疲憊。他讓人叫來了一位管大事兒的老先生,命其端著帳本子念給他聽。那老先生見虞幼棠閉著眼睛往後一靠,那模樣似睡非睡的,年紀不大來歷不明,可是派頭還不小,就故意念的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哪曉得虞幼棠記憶力極好,一旦聽到異常數目,便立刻出言詢問,將老先生問的支支吾吾,一頭大汗。
因為帳目上的確是有問題的,所以後來老先生實在是不能自圓其說,竟是對著虞幼棠惱羞成怒起來:&ldo;這一筆款子你不要問了,腳行裡的事情複雜得很,我說了你也聽不懂。&rdo;
虞幼棠這時睜開眼睛,坐直身體和氣答道:&ldo;我聽不懂,金老闆能聽懂。&rdo;
老先生乾脆把帳簿子往寫字檯上一扔:&ldo;這位先生,老朽年紀大了,有些帳務也不能一五一十的全記清楚,現在我累得很,請你另找旁人幫忙核對吧!&rdo;
虞幼棠親自站了起來,對那老先生微笑道:&ldo;今天辛苦你了,真是多謝得很,請問你老人家貴姓是……&rdo;
老先生一仰頭,聲若洪鐘的答道:&ldo;敝姓鄧,辛苦二字不敢當,我就是幹這個的麼!&rdo;
虞幼棠連連點頭:&ldo;好的,鄧老先生,今天就到這裡,你請去休息吧。&rdo;
鄧老先生見他一團親切,也就不好再多說,只得怏怏的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虞幼棠並不是位敬業人士‐‐在老鄧先生罷工之後,他把帳目鎖進辦公室內的櫃子裡,然後就坐上汽車,施施然的離去了。
他是有正經事情要做,他去了自己那家位於租界區的染廠。
自從金茂生橫死之後,這家染廠一時無人管理,就只得臨時招聘了一位廠長來頂替金光耀。因為染廠的底子不好,所以任憑那經理使盡渾身解數,最後也就只落得個慘澹經營、尚能維持而已。
如今虞幼棠暗自有了主意‐‐他打算把這家染廠賣掉。
他這個半死不活的染廠,連廠房加上機器,最多值個六七萬‐‐當然,這六七萬指的是白花花的大洋;而如果出售得當的話,大約也能到手十萬上下。
虞幼棠很有自知之明,他並不奢望那十萬大洋;只要能夠把那六七萬的本錢弄回來,他也就心滿意足了。等這筆款子到了手,他要先把虞光廷的那一屁股爛債還上,然後再將這個弟弟關到家裡,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出去丟人現眼、招災惹禍。
就因為虞光廷的那筆債務,導致虞幼棠在盛國綱面前一直很不硬氣,總覺著自己是有把柄握在人家手中的。待到了結了這一筆利滾利的混帳債務,他想自己也可以換一種姿態來面對盛國綱‐‐起碼可以不必在對方那莫名其妙的&ldo;愛&rdo;中大打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