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甚至有人怨天尤人地嘀咕,萬一國王發現運河沒有開鑿怎麼辦?萬一他當場要在五穀城外鑿一條運河,那大家就遭殃了,還等什麼開倉放糧的好事,誰也別想走,誰也別想回家,男女老少,都留下來做河工吧!
藍袍(2)
所有人登上五穀塔,都是為了搜尋國王的蹤影,只有碧奴擠到塔上來,是為了看大燕嶺的山影。霸佔塔頂的孩子們都看見過那古怪的女子,早晨她被北門的守兵押回榆樹林,左手上蓋了一個黑色的徽印,中午她又被東關的守兵一路推搡推到了塔下,流民們看見她右手上也蓋了一個黑徽印,好多人情不自禁地叫起來,你這死腦筋的女子,別再往城外跑了,左手有了,右手也有了,再跑就不蓋那徽印了,當場殺頭啦!碧奴後來不往城外跑了,她站在塔上向北方張望,一站就是一個黃昏,孩子們說,你個傻女子,就知道看山,看見了大燕嶺也看不見你丈夫,看見了你丈夫又能怎麼樣?官道上連野兔都不讓過了,你到不了大燕嶺!碧奴迷惘地望著天上的幾隻鳥影,她說,我要是鳥就好了,長了翅膀就能飛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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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吏(1)
碧奴走出縫衣鋪子的時候,手裡多了一針一線,她原本是要回五穀塔去的,可是她手裡的針是平羊郡的細針,線是平羊郡的粗線,她都不知道怎麼把粗線穿到細針裡,怎麼給豈梁改秋袍呢?碧奴有骨氣,她不願意進去問那些女子,就站在外面偷偷地看,她站在那裡端詳縫衣女的針線,冷眼裡瞥見有人在朝她張望,是那個賣糖人的瘸子,一條高大的身影在織室街狹長的背陰處半掩半藏,像一座山,兩天不見,那人憔悴多了,一張英氣逼人的臉佈滿了陰雲,看上去鬱鬱寡歡,碧奴注意到瘸子光著惟一的腳,他那隻青雲郡男子常穿的草靴不見了,而那糖人架子斜倚在牆上,昨天滿滿的糖人兒,一半不見了,另一半惆悵地站在架上。
碧奴開始想躲開那目光,誰看見她被人欺負過,她就不願意看見誰,如果山羊看見她被狗欺負,她不願意看見狗,更不願意再看見山羊,這是碧奴從小就有的毛病,她一貓腰就離開了牆邊。可是她走了幾步,又回頭了。那瘸子的眼睛昨天冷峻而明亮,像藍草澗山上下來的人,今天他的眼睛焦灼而憂傷,那目光讓碧奴想起了夏天蠶房裡的豈梁,他不是豈梁,可他是從藍草澗山上下來的那個人,在舉目無親的五穀城裡,一個牛車旅伴的身影無論多麼冷淡,都比別人親切。碧奴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把針線往藍袍裡面一插,走過去了,她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那男子光裸的腳,大哥,這麼冷的天不能光著腳了,腿腳會得病的!
賣糖人的男子朝織室那裡瞟了一眼,惡聲惡氣地說,天下這麼大,五穀城裡這麼多的大街小巷,你這女子怎麼偏偏就往我身邊撞?
碧奴瞪大眼睛問他,這話是怎麼說的?出門在外,誰不遇見個熟人熟面?又不是你家的路我不能走,怎麼是我往你身邊撞?
你這女子還敢多嘴,那天在城門口多嘴惹出了一場禍來,還不長記性?那天人家把你跟柴禾一起推走,今天沒那麼便宜了,再多嘴,看人家不把你往斷頭柱前推!
碧奴被他兇惡的腔調嚇了一跳,你這大哥,嘴比砒霜還毒呢!那天也怪你的嘴,隨便冤枉人,我不怪你,你倒怪起我的嘴來了?碧奴氣得掉頭就走,走了幾步不甘心,回頭說,誰稀罕跟你說話呀?我是看你賣糖人走街串巷,知道的多,就是要問你一聲呢,國王什麼時候來?官道什麼時候開?
國王什麼時候來,問國王去!官道什麼時候開,我都走不上了,不關我的事了!賣糖人的男子轉過身去背對碧奴,他對著牆說,五穀塔上的孩子偷了我的靴子!我大風大浪裡走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一世英名壞在幾個孩子手裡,陰溝裡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