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落下來,用喙去親近,韓傻兒怯怯地退後,掏出心口窩那根羽毛,彷彿想起了什麼,就往外走,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他不知道路,不知道要去哪兒……天鵝流下淚來,紅瑩瑩的淚,猶如杜鵑啼血……韓傻兒不怯了,任天鵝捱得好近,目光依然呆滯,一滴淚也流不出。
除了吃飯睡覺,韓傻兒就知道搬石頭,搬完近的搬遠的,古樹周邊,逐漸隆起一圈圍牆。
火火上學來回,愛在那裡呆一會兒,對韓傻兒說話,常常落淚,有時還大哭。這顆古樹,與學堂、韓家呈三角形分佈,他們樹下沒少玩兒。忽然憶起,三年前,帶仲月、冰月在這裡折蜻蜓,韓傻兒偷聽了景棠沐、景濟仁的對話,戲耍景陽剛時,她罵他大傻子來著——真該死!自己咋那麼刻毒呢!難不成咒他了……捶胸頓足,暗暗懊悔不迭。
韓傻兒對火火和景陽剛很冷漠,他們幫忙壘石頭,也不領情,總挪掉再重新壘上。
漸漸地,火火洩氣了……
天鵝早早地飛來,廝守一陣子,但凡有動靜,就會飛走或藏起來。冬去春來,天鵝也不見了。
韓傻兒依舊樂此不疲地壘圍牆。颳風的時候,會吹來好多塵土,一部分滯留在石頭縫裡,淅淅瀝瀝的春雨滋潤下,無名的野草、野花冒出來了,織就一枚綠錦繡花的石環。
夏季,狂風暴雨由上至下衝來更多的泥土,將下半坡的石牆淤塞了,半畝圓塘,存住了水,病懨懨的古樹,煥發出勃勃生機,枝葉如擎如蓋,濃潑茂盛。
仲月、冰月先後上學了,他們課間或拉哥哥吃飯時,會陪著多玩一會兒,撓咯吱窩、矇眼睛逗他。韓傻兒憨笑兩聲,再無下文。華九妹無怨無悔,精心照顧著吃喝拉撒睡。韓春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研製藥物上,任何名貴的藥材,只要他需要,岔路口酒店都會送來。服藥並輔助按摩,韓傻兒的眼神,漸漸不那麼呆滯了。
教書先生、苟史運、景德震等人,一瞥見韓傻兒,便長吁短嘆,惋惜不止。
泉下村四位大劍客,每人失去了左臂,不再查路引,外人上山,兩位負責領路,負責送出,離韓家近了,另兩位便在附近轉悠。
華大人升任了益州府正四品按察同知,雨燕子探望華九妹時,對韓傻兒狐悲不已,也無心指點火火了。
火火晉級山地劍客、景陽剛晉級草原劍客後,都遇到了上升瓶頸,苟史運做兩難抉擇。
............
大德五十六年深秋,力行皇帝駕崩,朝野震盪,暗流湧動,江湖飄搖,亂雲飛渡——暴風雨,暴風雨來了!
泉下村四位大劍客接到飛鴿傳書:少主有誤,即行誅殺!
韓傻兒已恢復了部分知覺,好像對國字臉有印象,崩出幾個字來:“你們、找、我?”
國字臉道:“對不住了!奉上峰命令,送小朋友上路!你到了那邊,不要忌恨我們。”
“上路?”韓傻兒重複著,不知所云。
國字臉不忍他做個糊塗鬼,道:“他們不讓你活了,我們也沒辦法。”
“上路?殺我?”韓傻兒貌似明白了。
國字臉點點頭,執劍上前:“我下手會很輕的,沒有痛苦。”
韓傻兒返身往樹洞跑,還丟出一塊小石頭。大樹洞裡還套個小樹洞,僅容他一人存身。
造化弄人啊!國字臉可嘆又可笑,打個手勢,兩側包圍樹洞——
嗖!嗖......幾支袖箭和飛鏢射過來了!
岔路口酒店的掌櫃、夥計,三十多人疾馳而至!
“放下武器!饒爾等不死!”男掌櫃高聲喝道。
錐子臉擅長偷襲,欲先結果韓傻兒,再與來人拼死一搏。剛邁一步,“噗噗”兩支袖箭鑽入小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