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一度靜止。
韓傻兒不敢掙脫,生怕稍一用力便傷了她,琉璃瓶一般碎了,有生以來最輕柔的聲音道:“謝姑娘,我來為你看病,不跑的。”
謝小妮不買賬,手腳並用撩開紗帳,人出來,兩手都攥了:“我不信,一轉眼,你便跑了。”痴眼相視,哽咽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我沒病,都是想你想的。”
韓傻兒暗叫苦也,無心之失,作下不大不小的孽,欠下沒完沒了的債,索性耍無賴:“謝姑娘,你認錯人了,咱倆從未見過,我是醫生,看病的醫生。”
謝小妮笑:“你騙不了我!”一手鬆了,坐腿偎懷裡,勾住脖子,又哭:“日日思君不見君,相思始覺海非深。夢裡幾曾肝腸碎,一寸相思一寸灰!”
謝侯如夢初醒,敢情女兒害了相思病了,病時才十四,按說不能夠啊!夫人就埋怨:“你個老糊塗,死腦筋,我說找婆家,沖喜試試,你總說還小、還小!”謝侯不反駁,說老婆子你見識高,眼前先將女兒分開啊——摟摟抱抱,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夫人吩咐丫鬟去拉,謝小妮揚手就打,夫人親自動手,謝小妮眼一閉,頭靠胸昏過去了。夫人就罵:“死老頭子,都是你,你不想教閨女活啊!都許給人家了,有什麼當緊?”
謝侯一拍腦門,對啊!年輕帥小夥,女兒喜歡得犯花痴,何樂而不為?站起來以示莊重:“請教先生名諱、籍貫,婚配與否?”
韓傻兒估計病人一激動,虛耗精力才暈的,喂些湯,睡一覺就能恢復,便試著欲放床上,剛一動,脖子緊了,心知裝的,老實答道:“小醫韓奔月,劍南松潘人,籍貫不詳,祖父名諱修草,父親名諱春旺,婚事已定。”手心蚊子叮的痛了一下。
謝侯失聲發問:“令祖是韓總管?令祖是韓御醫?令祖是韓大人?”懷疑、激動、欣喜,待韓傻兒點頭,連說:“太好了!太好了!有緣千里來相會,人生何處不相逢!天意呀天意!”注目打量韓傻兒脖子,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戴。
什麼天意?你知道個屁?韓傻兒存心賴賬:“確實有緣,你得感謝華大人,不陪他省親,便不曉得令媛害病,天意教令媛有救——好了,熬些粥油、魚湯來,能進食了。”
夫人吩咐去辦,外側丫鬟應一聲,下樓了。
謝侯卻道:“不是不是——自當感謝清馳,老夫與令祖,原有不解之緣、未報之恩。”因介紹,昔年身負重傷,時為小夥的韓修草星夜趕赴益州,才保得一命;三十年未育,也多虧韓修草妙手,才幸得小妮。又說,女兒病後,也曾派人去請韓春旺,可惜失蹤了......
不強拆,謝小妮又醒了,讓丫鬟遞枕頭,拆開,裡面裝有幾羅帕紅豆,含淚低語:“此物南國年年發,入骨相思君不知。”
謝侯這才判斷,竟是女兒與眼前小子生了私情,按說也不能夠——總歸是好事情,大包大攬道:“乖女兒,你下來吧,老父為你做主!”謝小妮轉憂為喜:“爹爹最疼我!你快教人看住他,他會飛。”一眼瞧不見,就沒影兒了。
是會飛,家丁稟報過,輕功好唄!謝侯不擔心:“乖女兒,你放心,老父為你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