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田坐在城牆上半天無語,聽到這笑中取笑的話,他有些不高興,他突然嚯地拔地而起,怒罵道:“別扯犢子了,人家幫了咱,還說這等流氓話,真是的,天地良心。”
大家不好多說什麼。
郭有田說:“報答他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人嗎得講良心,可是咱莊稼人也真沒有啥正經玩藝兒。我首先同意起根的意見,雖然他捅地高了點兒,但也是這麼個理兒。”郭有田沒聽懂“崇高”這個詞,所以他說“捅高”了點兒。“咱要是管不好園子種不好地,就更對不起人家了。第二,我想說,報答的時候有的是,往遠了說,老蔣明年是六十五歲,正月初五咱早早到,買個大豬頭,做個大蛋糕,塞點賀禮,請支秧歌隊,就請鐵狐狸她們就行,好好熱鬧熱鬧,只要老爺子高興就行;宋清宇、陸崢嶸、李松山今年明年肯定都結婚,那個時候咱喝喜酒,唱喜歌,上喜禮,有勁兒你就使唄。再則,下一步清宇他們要搞百鬥遊樂場,旅遊開發,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事兒多著呢,矛盾多著呢,困難多著呢,咱給他們摟後腰,使勁支援,這才是咱應該乾的事兒。”
大家鼓掌。
郭有田站起來繼續說:“往近了講,咱得扭兩場大秧歌,跳兩場大舞。第一場是佛耳峪山鷹文學社就要成立了,這你們都知道,咱得大唱一場;第二是過幾天宋清宇黨員預備期滿,該當書記了,還有百鬥遊樂場也要搞奠基儀式了,那時咱再唱一場。這既是咱們的心聲,又是對他們的支援報答,同時又能把咱前兩天唱歌的事沖淡了,就等於咱那是排練,為這兩件大事做準備了。”
“哎呀媽呀,哎呀媽呀,你這老狐狸真高,賊拉地高。”馬起根小眼爛轉,圍著郭有田轉了一週。
大家都很震驚,又都從心裡認為郭有田說的是正經話,正經理。
“大哥,下輩子我還選你當團長。”沈萬星說。
“對了,今晚上咱繼續唱,我通知宋清宇他們也來,就說是為兩件事搞排練呢。”宋金垚說。
“好。”大家齊聲說。
可是郭有田突然又轉了話鋒很沉重地說:“回憶起這幾年上訪的事,我覺得最感謝宋清宇的有一點,那就是真心給咱辦了實事;最對不起人的地方有三點,一是把蔣學仁推到小溝裡去了;二是老蔣家那場大火;三是給賈德正家投毒。天啊,我到死都不明白,是誰幹的呢?”說完,郭有田又蹲下了,很愁人的感覺。
沈萬星第一個罵道:“肯定不是咱上訪團人乾的,咱團裡沒那牲口人。幹那事兒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
宋金垚也連連說話:“對對,咱團可沒那樣人,咱團可沒那樣的人。”
“可是人家卻把帳把仇都記咱頭上啦。”郭有田喊。
沈萬星說:“還是那句話,這是天意,天意難違呀。”
“屁,屁話。”郭有田反駁。
馬起根轉轉小眼珠子說:“讓我說,咱村裡肯定還有第三者,就是比咱還恨他們的人。人家利用了咱,人家偷了驢,咱拔了橛子,對不?”
郭有田點頭:“別急,我非把這偷驢人挖出來,還咱一個清白。”
宋金垚用一根柴棍在地上畫著什麼,一言不發。
“對,挖出這個狗日的,剝了他的皮。”馬起根咬牙切齒地說。
“對,非劁了他不可。”大家也都這麼說,然後各自散去。
宋金垚回到家,心情十分沉重,就跟真的被劁了似的,以致於郭玉葉跟他說了幾句話,他竟然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他一頭扎到炕上,眯上眼,忽然,他的眼前就起了一片火,大火熊熊,接著就聽見人喊馬叫……忽然,他的眼前又倒下一片死豬死狗,接著是滿街人的討罵聲,忽然,他的眼前又變幻出郭有田、馬起根、沈萬星等人憤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