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肚子餓了嗎?張媽媽煮了好吃的餛飩湯,你慢慢地吃,要記得謝張媽媽哦!”
“嗯。”小昭用力點頭,完全放下心來,貪婪地望著那一鍋餛飩。張媽摟了摟他,笑在心裡,一臉滿足。
她默默看著,沒說什麼。她知道張媽媽一直很疼小昭,拿他當心肝肉,對小昭比對自己的女兒還要寶貝。張媽媽連生了三個女兒,一直想要個兒子,小昭順勢撿了現成便宜。
“喬,來──”她盛了一碗給喬,喬默默接過。
“阿徹。”她轉向老二。老二不理他,對那鍋餛飩不屑一顧;阿徹心高氣傲,強烈的自尊令他無法忍受這種“嗟來食”。
她暗暗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你別這樣,阿徹,大家都是一番好意。如果沒有大家的幫忙,光憑我們自己,是應付不來的。我們沒錢又沒地方──”
“錢錢錢!”阿徹生氣的打斷她。“你就只會提錢!沒有錢我們就真的什麼都做不成嗎?”
“沒錯,就是這樣!沒有錢我們什麼都做不成!”她壓低聲音,拼命抑壓住不斷湧上來的委屈。“如果沒有張媽媽和鄭阿姨、陳媽媽、陳伯伯他們的幫忙,你以為房東會那麼好心讓我們繼續住在這裡?媽的後事會那麼順利就解決?這些原都不關他們的事,人家完全是一番好心在幫忙我們。你就算覺得有什麼不愉快,也耍忍一忍。”
“我還不夠忍耐嗎?”羅徹輕哼一聲,滿腔的不滿。“你當真以為那些人真的會那麼好心,為了我們出錢又出力?天下會有那麼好的事?那些人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罷了,靠的還不是媽那筆保險費!”
“話是沒錯。可是,光靠媽那筆保險費,還是辦不成這些事的,這一切還是虧了張媽媽他們的張羅。阿徹,我知道你討厭這種虛應故事的人情世故,可是,人家好歹是關心我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你不要想太多;別人對我們的好和幫助,我們要心存感激。想想,他們並沒有義務幫助我們,這就是人情的可貴。”
雖然,換個角度來看,所謂人情,其實跟“騷擾”差不多。人是社會化的動物,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與感情,複雜又籠統,相對就不是那麼純粹。這社會自有一套制度與倫理主宰著每個人;每個人依循這秩序而生活,人與人,便脫離不了那種複雜又籠統的關係。比如人情這回事,也許心裡不是那麼心甘情願,但它既已成了人與人之間一種互動、相處的方式,便也成了社會化的人一種生活的方式。違背了這種生活方式,脫軌出這種秩序的人,便是“不近人情”,便是異類。
這一點,羅徹是十足脫軌的異類。這社會自有一套制度與倫理,自有它的規範與禁忌,但他質疑它的“秩序”,不接受它的規範與禁忌──他討厭人情世故,個性自我脫序,但他別無選擇的生活在群體的世界裡與社會里;性格的異質,註定與秩序的社會衝突,加上他年輕,更不容易與世故妥協。他寧願耍“真”,要“自我”,不要“人情世故”。
“就算他們真的是好意吧!我寧願他們什麼都不要做,讓我們自己靜靜面對。”他面無表情,對著滿屋子的溫暖關懷無動於衷。如果要哭,他也寧願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地流淚,而不要讓那些人假意地拍肩安慰,等候著他哭泣給他們看。
她看他一眼,不說話了。她怎麼會不懂他心裡想的?但她想得明白,或者現實,他們不能自外於人群。左鄰右舍這些人善意幫忙也好,騷擾也好,於人情於現實,她都不能拒絕他們的好意。事實上,她也無法一個人獨力負擔這一切。
“阿飛!”
張媽媽喂小昭吃了幾口,突然對她招手,將她拉到一旁。隔壁街的袁太太和鄰邊的許媽媽神情略微一絲緊張與曖昧地跟了過來。
“什麼事?張媽媽。”她覺得奇怪,疑惑地望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