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坐在書案前面。面前攤開著本像賬本一樣的東西。他閉目仰靠在太師椅上,手裡把玩著那串顏色微黑的佛珠。
顧錦朝輕輕地走到他身邊,拿下他手裡的佛珠串看了看:“這質地像是老山檀的……”
陳三爺卻把東西從她手裡拿走:“你不要碰這個。”
“您怎麼……”顧錦朝略一停頓,立刻反應過來:“難道是……”
這串佛珠有問題?
“您剛才說,這佛珠是您送給孃的。可是這佛珠有問題?”顧錦朝有點疑惑。既然是陳三爺經手,那必定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陳三爺笑著嘆氣:“這東西是別人送給我的……你猜是誰?”
他把玩佛珠串的手慢慢停下來,目光冰冷。
顧錦朝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了。別人送給陳三爺的東西,他自然要防備的。但是陳三爺同時也是個很重視家族的人。他不會防備自己的親人……
難道這佛珠串是陳四爺送的?
“兩年前陳彥文去山西五臺山,就給我帶了這串珠子。說是請靈巖寺覺悟法師開光的,那就是相當珍貴的佛器了。”陳彥允慢慢說。“但那時候……我正好剛遇到你,後來又娶了你。這東西我就沒有用了,轉送給母親了……”
他可能怒到極致,顧錦朝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憤怒。
她抬頭看著陳三爺,他臉上明明帶著笑容,眼神暗沉。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她的心也冰涼冰涼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誰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陷害。都不會好過的。便是運籌帷幄如他,又怎麼敵得過親兄弟這背後的一刀?
“也是我連累了母親!”陳三爺嘆了一句。“我本來還以為,他雖然心有不甘,但總不至於到手足相殘的地步……現在想想,還真是我小看他了。”
顧錦朝沉默了好久,才問:“是因為我……您才沒有用它的?”
陳三爺頷首:“我本來也不是真的修士。”
只是陳老夫人覺得佛經讓人寧靜,他耳濡目染的,也跟著信佛罷了。
這東西是慢毒,不會真的要人性命。但是能讓人的身體越來越差……顧錦朝覺得自己可能想明白很多事情了。為什麼陳三爺後來身體越來越差,為什麼他會最後死在謝思行手裡。
他最後離開的時候,顧錦朝沒有去送他。
但是他經過自己住的院子外,顧錦朝看到了他清瘦的背影。
那時候好像真是很單薄。幸好他骨架大,還撐得起那件斗篷……
顧錦朝一時有點失神。
陳彥允低垂著眼看著這串佛珠,鏤刻佛祖金身的那顆珠子,上面還印著佛號,他緩緩地用手指摩挲著。
其實在他身邊就是這麼可怕。就連親兄弟就能抱有殺心,更何況是師生呢?對著你笑的手,轉手就能再給你一刀。今天還能把酒言歡,明天就是刀劍相向。
殘忍得一點餘地都沒有。
“錦朝,你先回去歇著吧。”陳三爺把佛珠收起來,“我去找陳四有點事。”
顧錦朝嗯了聲,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拿過衣架上的灰鼠皮斗篷給他繫上。
陳三爺出了書房,外面陳義帶著人等他。
她站在堂屋外面,看著他帶著人消失在暮色中,四周林立的護衛如此肅穆。木樨堂裡半點聲音都沒有。
最後一絲亮光湮沒天邊,屋簷上只留餘暉。
……
王氏已經在床上躺了半天了,躺得頭都暈了。
月信這幾天她總是虛軟無力,就不好動彈。尤姨娘倒是過來服侍她,陪著在旁邊做一些針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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