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兒家裡事兒多,你們自己把日子過好了就行。其實,魏海烽明白,老太太是眼不見為淨,老太太跟魏海烽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離婚?離婚解決問題嗎?尤其是你魏海烽,你離婚就能把你生活中所有鬧心的事都一攬子解決了?眼見著人到中年,事業又沒什麼起色,啥啥都沒有,離什麼離?你離了,你媳婦成了人家媳婦,你兒子跟人家叫爹,你心裡啥滋味?你是男人,你說了離,又沒離,女人就會看輕你!所以,離不了,沒條件離,沒辦法離,離了還不如不離,就別把個“離”字掛嘴邊!
魏海烽在樓下一圈一圈轉悠,想起母親的諄諄教導——於是,反覆思考離婚的可能性和現實性。首先一個實際問題,離婚以後住在哪裡?一想到這個問題,魏海烽就頭痛。他頭痛了一會兒,想到可以等魏陶上了大學,再和陶愛華離。他這麼一想,頭就不痛了,而且心裡也踏實多了。最多三年,再等三年,他就可以和陶愛華離婚了。到時候,把房子賣掉,或者房子給陶愛華,他用存款再買一個小一點的。他甚至還想,如果這次副廳落敗,他就去南方找個學校教書,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魏海烽把每個細節都想了好幾遍,想踏實以後,就決定該回家回家。以前每次和陶愛華吵完了架,他回家的時候都有一種屈辱感,但今天,他居然一點屈辱感都沒有,相反鎮定得很。這是我和你的家,我回我自己那一部分。魏海烽一邊回家一邊想到弟弟魏海洋曾跟他提起過一件事,說他們單位有個女同事,有一天忽然哭得落花流水,說丈夫和自己一直好好的,忽然就提出離婚,而且是非離不可,誰勸都沒用。海洋認為肯定是男的在外面有了女人。魏海烽邊上樓邊想,哪有什麼突然的事情?肯定是那男的早就盤算好的,不過人家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男人就是這樣,什麼事情,等他全想好了,付諸實踐的時候,女人哭啊、鬧啊、後悔啊,用處就不大了。可惜,女人一般都不懂這個道理。她們在全面失敗之前,總在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沾沾自喜於那個男人終於又低垂著頭回到自己身邊來。其實,她們哪裡知道,他回來不過是他暫時沒有找到其他地方可去,如果他找到了,他就不會回來了。
魏海烽邊想邊上了樓,反正早晚要離婚,反正最終全面失敗的是陶愛華,他還有什麼不能忍的?他甚至在心裡有點可憐起陶愛華來了。門虛掩著,陶愛華在廳裡看電視,桌子上擱著剩飯剩菜,可以理解為是陶愛華“罷工”,吃過了懶得收拾,也可以理解為是陶愛華特意給魏海烽留的,怕他回來肚子餓。但魏海烽根本不領情,他換鞋以後,徑直去了自己的書房,關上門上了床。陶愛華坐不住了,她示威似的,“啪”的一聲關了電視,進了主臥,“砰”的關上門。她心想,還給臉不要臉了!
魏海烽躺在床上都聽見了,心裡竟然有了一絲快意。這樣也好,不用再聽她叨嘮——忍的成本又降低了。
魏海烽最初幾年,很怕這種夫妻冷戰,一個屋簷下,不說話,冰著一張臉,像兩個仇人一樣彼此敵視著生活,這叫什麼?但現在他發現,冷戰就冷戰,不就是不說話嗎?不說話也比一說就吵強吧?再說兒子都十六七歲了,還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嗎?不說就不說,正好消停,幹自己的事兒。而陶愛華恰恰相反,越冷戰,她心裡越沒底氣,越沒底氣,她就越惱火。惱火來惱火去,她就不僅在家裡冰著臉,而且在單位,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都冰著臉,跟誰說話都像吃了槍藥似的。
那天梁爽嫋嫋娜娜地過來,對陶愛華說:“護士長,我,我不願意給男的導尿——”
“誰願意?誰也不願意!除非是有病!”陶愛華臉一耷拉,張嘴就是一梭子。梁爽趕緊轉頭麻溜兒地導尿去了,她知道這就說明陶愛華心情壞到極點。要是平常,陶愛華可體貼人了,肯定會笑吟吟地對梁爽說:“以後招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