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醒目地放著,顯然廳長連開啟都沒開啟。廳長站在書架前,彷彿在找一本書,背對著魏海烽,很隨意的口氣:“請柬在桌上。”
魏海烽知道,廳長越隨意,其實是越不隨意的。他那叫不怒自威,叫淡著你。廳長在書架上尋尋覓覓,對魏海烽既談不上冷淡也談不上熱情,他這種態度讓魏海烽如芒在背。魏海烽不怕和人正面交鋒,正面交鋒至少你有一個回應的機會,就像公開審判,好歹你可以為自己辯護兩句。廳長轉過身,見魏海烽呆立在那兒,於是語氣越發平淡:“還沒看見?就在那兒放著呢。”廳長周山川用眼睛指指桌子上的請柬,但目光卻罩著魏海烽——到周山川這個年歲,經歷過這麼多風雨,他已然明白,水至清無魚,人之所以是人不是神就是因為有私心雜念。周山川現在基本能接受下屬在政策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給個人或親朋好友謀點私利,但是,如果下屬對他不忠誠,跟他不一條心,當他一套揹他一套,那是另一回事。
魏海烽硬著頭皮,儘管難開口還是把話說出來了:“廳長,為這個事丁志學找過我幾次,現在又找到您這裡來,如此不屈不撓鍥而不捨,我怕另外有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的事,能辦的,辦;不能辦的,不辦。但是不能因為這個就躲著藏著!海烽啊,對於企業家,該尊重還是要尊重,該支援還是要支援,該合作還是要合作,畢竟他們為社會創造了財富並且有能力繼續創造財富。”周山川手一擺,做了指示。
魏海烽咬咬牙,索性把機關議論最集中的“那檔子事”擺到桌面上:“廳長,是這樣,有些事情我還沒有來得及跟您彙報,我弟弟魏海洋,現在做丁志學的公關代理。泰華二十年的紀念活動,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那又怎麼樣?海烽,不能因為怕人家說句把閒話,就不分青紅皂白一味迴避。這方面我們是有過教訓的。去年,藍天集團的王雲達提出要把總部遷到上海,說我們省投資環境不好,沒有招商引資意識。藍天是省裡的交稅大戶,他們這一說要走,搞得省裡緊張得很,為此專門開了幾天的會!……海烽,你的廉政意識很強,很好,但是不要忘了廉政的目的,是要把經濟搞上去!”廳長這些話,講得很有原則,但實際上也給魏海烽留了口子,魏海烽接過廳長遞過來的泰華請柬,心裡知道已經欠了廳長一個人情。這個人情,在他今後漫長的從政生涯中,他要慢慢還。
魏海烽一回到家,就把魏海洋提落過來訓了一通。魏海洋一張無辜的臉,佈滿委屈和不解:“哥,我就不明白現在你還擔心什麼,現在是廳長讓你參加泰華的活動,又不是你自己要參加。”魏海烽一見魏海洋這樣,心就軟了;心一軟,說出的話就軟了。他看著魏海洋,慢吞吞地說:“我不是擔心我自己,我是擔心你。海洋,跟我說實話,你和泰華之間有沒有什麼不正當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