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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喂!喂!張鴻遠,趕快回大隊來!”

有線高音喇叭反覆傳呼了幾遍,整個村莊以及村莊周圍的山溝脊樑,被一陣又一陣此起彼落的聲音梳洗了一遍。交相呼應的聲音消失了之後,村莊顯得格外寧靜。紅土崖靜靜的臥在一條溝中,由兩個自然村組成,西南部的自然村稱作裡頭溝。

有線高音喇叭中呼叫的張鴻遠就居住在前頭溝。

陽光灑滿了綠如傘蓋的古槐。從槐蔭縫隙透過的光芒斑斑駁駁綴滿了小院,象是張鴻遠的兒子們快活的小眼睛在閃爍,象是孩子們髒兮兮的臉蛋上燦爛的歡笑。偶爾。一星半束光輝透過窗欞落在了零亂糟雜的炕上。炕上,老婆劉瑞芬與孩子們已不在了,只留下堆作一團的被卷和仍躺在被窩吸菸的張鴻遠。

不論是遲是早,張鴻遠醒來一定要有滋有味吸一袋煙。這是早已被歲月鎖定了的習慣。他習慣在起床前邊吸菸邊思考,將一整天要辦理的事情梳理一下。在村子裡張鴻遠已幹了十多年會計,與大多體力勞動者的快節奏生活習慣不同,他喜歡悠閒而略帶散慢的生活。

今天早上醒得比往常早,他的心中惦念著大兒子建忠的婚事兒。

前些日子,有人給建忠說了一門親,那姑娘才十八歲,比建忠小整整八歲,是溝東村人。她的父親是村裡有名的“二百五”、“不說理”“鬧事鬼”,村中人為他起了個渾號“攪茅棒”。

“攪茅棒”姓林名大金,在村中名聲臭,在家中對妻兒也不怎麼樣,一旦稍有不愉快,老婆閨女是他的出氣筒,輕則罵,重則拳打腳踢,加上閨女長得又矮又瘦又黑,所以在本村問了幾個物件,對方都乾乾脆脆地回絕了。

然而,張鴻遠沒有乾乾脆脆地回絕,而是乾乾脆脆的答應了。張鴻遠在村裡也算是個知古通今,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心氣高,人品不俗的人物,可他怎能答應這門親呢?他不知道未來的兒媳醜嗎?他清楚。不過,“醜婦、近地、破棉襖”農家漢子的三大寶嘛!醜,也是寶呀。管他誰會說三道四?找到了自我安慰的藉口,給兒子娶上媳婦是最高原則。那麼,他不知道未來親家是個蠻不講理的渾球嗎?他也知道。他認為一旦成了親戚,對親家以理相待,定會感化親家。禮,能治國安邦,難道還安治不住一個平頭百姓?!深受孔孟之道影響的張鴻遠對自己尊奉的知識和人生準則深信不疑。

其實,非常自信的張鴻遠,是用擁有的學識、經驗、判斷和思維欺騙自己,委曲求全。張鴻遠有苦衷哪。

認識張鴻遠大兒子張建忠的人都知道,張建忠長得五官周正,性格敦厚,手腳勤快,不善言談,但開玩笑說衝話卻能一句話噎得人張不開口。表面看上去張建忠也是一表人才,然而,身上卻患有輕度間歇性癲癇,俗話叫羊角瘋,正因為如此,快三十歲的建忠依然床頭冷落,身後無人。張鴻遠怎能不為兒子著急,又怎能不委曲求全。

當然,為大兒子定下這門親事,雖難,也只是張鴻遠自己思想鬥爭激烈一些罷了。真正的難,難在怎麼拿出三百塊錢來,把醜媳婦迎進門。媳婦再醜也不可能不花錢就接進門兒。

女人在成為新娘子的時候,不論美醜,迎娶的待遇、儀式是一樣的呀。所有的女人,一生不就是這時候才有一回不可剝奪的尊貴嗎?

張鴻遠有的是討價還價的經驗,抓住了女方十分願意而且閨女的“檔次”比較低的弱點,將女方提出的條件壓了又壓。女方也比較爽快:你提不妥,我就免。最後將費用降到了最低水準,再降下去,張鴻遠也不好意思開口了。儘管如此還得花三百塊呀。三百塊,對底子厚的人家算不了什麼,可是張鴻遠能拿出這筆鉅額現款嗎?也許有人會問,一村之會計,掌握著財務大權,能沒有點積蓄?我們不妨算一算張鴻遠一家的收支。

張鴻遠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