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知音,十多天裡書信往還,偶爾沒收到,還覺得悵然若失。
拿上信,謝一鷺心裡才算踏實了,回到家,他先到書房看信,信不長,用蠅頭小楷寫著:昨夜雲清,風時拂,念君,作《饋友》一首。
後頭是他作的詩,詩一般,字是真風流,從那字,謝一鷺覺得他是個乾淨、淡泊、止水一般的人,為他,謝一鷺特地備了素馨紙,買了臥蠶小墨,用湖州筆,工工整整回信:清風明月,不如見君一字。
昨日驚蟄,吾短衫整園,階下栽碧桃一、虞美人二,蛺蝶ju、紅水仙、番蘭、罌粟、石竹若干,簷下又立西府海棠,不知可中君意否?待到三月穀雨日,滿園花開,其姿也艷,其嗅也馨,盼與君共賞。
擱筆,他也不具名,推開鎮紙,把字提起來看了又看,再與人家的比一比,又是羞愧又是欽慕地傻笑一番,開啟信匣子,把來信收好。
&ldo;老爺,&rdo;長隨在外頭喊,&ldo;還出門嗎?&rdo;
&ldo;不了,打水去吧。&rdo;謝一鷺把回信折起放在案頭,打算明天一早去衙門的路上送到石燈。
第3章
天剛矇矇亮,謝一鷺還在床上蜷著,就聽街上有叫喊聲,遠遠的,還有老百姓敲盆底的聲音,他一骨碌爬起來:&ldo;大天!外頭怎麼回事?&rdo;
長隨提著鞋在外屋喊:&ldo;不知道,我去看看!&rdo;
謝一鷺揉了揉臉,下床穿衣,剛繫上腰帶,長隨跑回來,氣憤地說:&ldo;好像是啥人要砍樹,有林子的全往城外跑呢!&rdo;
&ldo;什麼樹?&rdo;謝一鷺顧不上戴帽,急匆匆往外走。
&ldo;矮梨樹,&rdo;叫大天的長隨跟著送他,&ldo;咱這兒的特產,特別香,前些年還上過貢哩。&rdo;
謝一鷺拔下門閂,一推門,看見大街上灰土揚塵的,舉著棍棒的老百姓成群結隊往城門方向跑,他想都不想,跨過門檻跟上去。
梨樹林在城北,出太平門不到半里路,老遠就能看見插旗的臺子,旗上一個大大的紅圈,裡頭圈著個&ldo;織&rdo;字,是織造局。
路上謝一鷺跟人打聽了,人家看看他的官服,都不肯多說,一直到臺子底下,才看清主事的人,彩服小帽,清一色的宦官。
先到的老百姓已經把臺子圍住了,連聲喊著&ldo;憑什麼砍我們的樹&rdo;、&ldo;這是貢樹&rdo;一類的話,宦官們理都不理,忙著給僱來的光棍和乞丐發斧子,謝一鷺看那片樹林,樹不高,枝幹卻粗,顯然有年頭了。
林主人有勢大的,託了關係去說情,三四個宦官從臺子上下來和他們交涉,最後都搖了搖頭,沒談攏。謝一鷺往前擠了幾次,擠不過去,猛地舉起手:&ldo;你們上官呢!讓上官出來說話!&rdo;
宦官們看見他了,指著他的鷺鷥補子交頭接耳,謝一鷺接著喊:&ldo;再沒人出來,我寫摺子送北京了!&rdo;
這話一出,場面登時靜了,不光宦官,連老百姓都瞪著眼睛看他,慢慢的,宦官群裡走出來一個人,寬膀子,七尺多高的個子,一雙大手鬆松搭在腰上,輕言漫語的:&ldo;這些樹太香,燻得我們督公睡不好覺,砍了,對你們也好。&rdo;
&ldo;胡說!&rdo;立刻有老百姓反駁,&ldo;幾百年的樹了,從沒聽說燻病過人,這是給萬歲爺上過貢的樹啊!&rdo;
這確實是託詞,謝一鷺還想力爭,身後忽然一陣騷動,他循聲望去,一兩百步開外的地方,人群潮水一樣往兩邊分開,走過來一小隊人,打頭的穿著葡萄色曵撒,沒戴帽,連網巾都沒扎,黑面板大眼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