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蕙瞧著楊軒的背影,在她認識的男子中,楊軒的個子算是高的,但他好似只長個子去了,身子卻不很壯,總是給人一種文弱的感覺。
他這個樣子站在那裡,背影顯得那樣寂寥,看上去那麼無助,那樣孤獨。
“那藥引子當時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別說一百五十兩,家裡連五兩都拿不出來。跟在我們身邊的幾個老僕那個時候都要去挖野菜,撿毛柴換銅板。
“我娘愁的整夜睡不著,楊家族中之人因著我那幾年的病都借遍了,好不容易湊了五十兩,還有一百兩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娘與孃家更是因為外祖父母的去逝而斷了往來。
“我那時雖然沒好利索,但基本的交流已無礙了。我告訴姐姐,就這樣吧,好歹我還有個秀才的身份,我再去尋些活計做,總不會叫娘流露街頭。
“可她不同意,她說我馬上就好了,就差這一下了,不能放棄,不然對不起枉死的爹。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娘三抱頭痛哭,我從來沒有那樣哭過,也從來沒有那樣絕望過。呵呵,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呀。”
沈如蕙此時已淚流滿面,她站了起來,輕輕地走到楊軒身邊,瞧見被潤溼的窗臺。
楊軒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大約是三天還是五天,我不記得了,姐姐再來時,高興地告訴我與娘,她弄到銀子了。
“看著她手裡的銀子,我與娘高興極了,問她哪裡來的,她只說馮家給的。我當時還想著待著我好利索了,一定要去馮家好好謝謝他們,也不會再怨恨馮三了。
“那藥是真的有效,我喝了一個月,所有的病症就都沒有了,以前學過的那些都記了起來,而且記憶力還比以前好了許多,試著去了趟學裡,居然聽得明白舉子的課。我那個時候信心大增,想著參加下次鄉試一定沒問題。
“待我好利索了,便帶著禮物想著去馮家拜謝一下。你知道我在馮家鎮聽到了什麼?”
楊軒慢慢地轉過身,面對著沈如蕙,眼底有濃濃的哀傷,也不待沈職蕙問,接著道:“原來那一百兩根本不是馮家給我姐的,是我姐跪下來求得的,而且求的還是馮三的外室。”
沈如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麼能有這樣的人家,有這樣的丈夫。她實是想不出那樣柔弱的楊柔是忍受著怎麼樣的屈辱跪在外室面前,只為給弟弟要來那一百兩銀子。她想,若是當時楊軒知道這銀子是怎麼來的,他寧可去死也不會喝那藥。
沈如蕙再也忍不住,她雙手捧著楊軒的臉龐,輕輕擦掉他流下的眼淚。
“沒關係,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好,你是表姐的驕傲,更是她以後的靠山。”楊軒把臉埋入沈如蕙的手中,抖動的肩頭和溼潤的手掌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好半天,沈如蕙感覺楊軒的情緒穩定了好多,在她手臂都要舉酸的時候,楊軒輕輕拉起她的雙手,兩人又走回炕邊。
“那外室因著這件事,氣焰高漲,跑到馮家門口要進門,再加上她生了兒子,馮三護著她,居然說出讓姐姐把正室的位置讓給她,要不就要休妻的話來。”
沈如蕙聽到這話已沒有剛才的憤怒了,這樣的家庭這樣話說出來也不奇怪。
“這個時候,多虧馮瑩,也就是怡姐的堂姐,與陸五爺議親的那位。她回馮家鎮祭拜她曾祖母。我並不曉得她與陸五爺用了什麼方法,總之,我姐與馮三合離還順利地帶出了怡姐。”
沈如蕙瞭然,前世的楊柔是被休的,至死也沒有再見過自己的女兒。她並不想知道馮瑩用了什麼方法,也不想探詢為何陸雲諫、馮瑩、楊柔都與前世不一樣了,因為她也是不同的。好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蕙兒,這就是我要與你說的。我毫無隱瞞,我不想騙你同情或是與你搏好感,我只想讓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