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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腦筋。就像磨刀一樣,刀磨過之後,重又鋒利起來,回頭再搞學術研究,重新抖擻,如虎添翼,奇思妙想,紛至沓來,亦人生一樂也。我自知欠一把火,雖然先後成為中國作家協會的會員、理事、顧問,卻從來不敢以作家自居。在我眼中,作家是“神聖”的名稱,是我崇拜的物件,我哪裡敢魚目混珠呢?

至於搞翻譯工作,那完全是出於無奈。我於1946年從德國回國以後,我在德國已經開了一個好頭的研究工作,由於國內資料完全缺乏,被迫改弦更張。當時內心極度痛苦。除了搞行政工作外,我是一個閒不住的人,我必須找點工作幹,我指的是寫作工作。寫散文,我沒有那麼多真情實感要抒發。我主張散文是不能虛構的,不能講假話的;硬往外擠,賣弄一些花裡胡哨的辭藻,我自謂不是辦不到,而是恥於那樣做。想來想去,眼前只有一條出路,就是搞翻譯。我從德國的安娜?西格斯的短篇小說譯起,一直擴大到梵文和巴利文文學作品。最長最重要的一部翻譯是印度兩大史詩之一的《羅摩衍那》。這一部翻譯的產生是在我一生最倒黴、精神最痛苦的時候。當時“*”還沒有結束,我雖然已經被放回家中;北大的“黑幫大院”已經解散,每一個“罪犯”都回到自己的單位,群眾專政,監督勞改;但是我頭上那一摞莫須有的帽子,似有似無,似真似假,還沉甸甸地壓在那裡。我被命令掏大糞,澆菜園,看樓門,守電話,過著一個“不可接觸者”的日子。我枯坐門房中,除了傳電話,分發報紙信件以外,實在閒得無聊。心裡琢磨著找一件會拖得很長,但又絕對沒有什麼結果的工作,以消磨時光,於是就想到了長達兩萬頌的《羅摩衍那》。從文體上來看,這部大史詩不算太難,但是個別地方還是有問題有困難的。在當時,這部書在印度有不同語言的譯本,印度以外還沒有聽到有全譯本,連英文也只有一個編譯本。我碰到困難,無法解決,只有參考也並不太認真的印地文譯本。當時極“左”之風尚未全息,讀書重視業務,被認為是“修正主義”。何況我這樣一個半犯人的人,焉敢公然在門房中攤開梵文原本翻譯起來,旁若無人,這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至少也得挨批鬥五次。我哪裡有這個勇氣!於是我晚上回家,把梵文譯為漢文散文,寫成小紙條,裝在口袋裡。白天枯坐門房中,腦袋裡不停地思考,把散文改為有韻的詩。我被進一步解放後,又費了一兩年的時間,終於把全書的譯文整理完。後來時來運轉,受到了改革開放之惠,人民文學出版社全文出版,這是我事前絕對沒有妄想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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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與外語(1)

1997年

問題的提出

我們正處在20世紀的世紀末中,也可以說是處在第一千紀的千紀末中,再過幾年,一個新的世紀,21世紀和一個新的千紀,第二千紀,就要來到我們眼前。值此世紀和千紀轉軌之際,學術界的各門學科都在進行回顧與前瞻,我們語言學界當然也不會例外。在過去將近100年中,我們學術界以及學術界以外一些人士,對待外語的態度有天翻地覆的轉變。總的發展趨勢是,由世紀初的漠然懵然進到了世紀末的肅然狂然。時至今日,不但大中小學都有了英文教學,連給店鋪起名,給商品命名,給新生嬰兒起名字,都非帶點洋味不行;連官方的電臺也稱之為BTV。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這是好事呢,還是壞事?這是進步呢,還是退化?茲事體大,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這裡先不深入探討。但是,我個人總認為,這是大勢所趨,這是世界潮流所向,九斤老太頭搖得再厲害,也無濟於事。

但是,我們語言學界也不能特立獨行,我們也不能反潮流,我們也必須在回顧與前瞻的基礎上思考與語言有關的問題。問題是千頭萬緒,決不能畢其功於一役。我先提出一個在我們日常活動中和學術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