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十幾裡之後,早已不見片雪。這邊也是陰天,但並未下雪。
策馬趕了兩天一夜的路,幾人才在一處破廟暫歇。
隋雲珠點了火堆,把帶的乾糧架在火上烤,也算是吃了口熱食。
李擎之把一塊餅子塞到凌子嶽手裡,見他神色鬱郁,遲遲不吃,出言勸慰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莫垮了身子才是。”
凌子嶽點頭,咬了一口餅,神色卻未見絲毫好轉。
李擎之正要再勸時,被隋雲珠拉住。
對於李擎之這種孤身隱在黑暗中的人來說,只要能光明正大的上戰場殺敵,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然而,只有真正走到那一步,才會明白事情不是想象那麼簡單。
凌子嶽一個人活了,可是他的妻兒全都被賜了一盅毒酒,葬身牢獄。
聖上“恩典”,給留了全屍。
身猶在,心已死!
凌子嶽現在連恨的力氣都沒有。
隋雲珠看著凌子嶽瘦削側臉,心中暗歎,儘管他攻上析津府的動作太過急促,卻不能否認,整個大宋只有他能做得到,也許往後五十年也不會再有人能做到了。
汴京那邊,劫法場的風波早已經平息,菜市口的邢臺上被鮮血浸染,昭示著所有人,那個被譽為戰神的凌將軍已經不在了。
那日飛濺的熱血,彷彿澆到所有人的臉上,燙得人疼痛難忍。
不知從哪裡傳來凌子嶽被人陷害的言論,且俱說的有鼻子有眼,這些流言,彷彿一把火丟進了滾燙的油鍋裡,轟得燃燒起來。
一時間,群情激憤,尤以那些士子為首,紛紛聯名上表。
這種事情,在凌子嶽未被定刑之前他們也曾做過,但當時因對武人的偏見,情緒遠遠不及現在這般激憤。
大宋一番文恬武嬉的景象,凌子嶽委實是個異數。早年他也曾拜過師,參加過科舉,雖然未中功名,卻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人了,這番往事被翻出來更激發了文人的同情心。
這邊鬧的沸沸揚揚,而朝廷裡又開始為另外兩件事情擔憂——遼軍一得到凌子嶽被斬首的訊息,立即大舉進攻!另外今冬除了凌子嶽行刑那日下了場雪之外,降水甚少,恐怕會影響來年收成。
這個年,註定不平靜。
冬季在忙亂中彷彿一晃而過,枝頭剛剛冒出嫩綠,莫思歸便收拾行囊,帶上兩隻老虎開始了遊醫生涯。
島上只剩下朱翩躚、盛長纓和樓小舞。
安久等人在二月中到了交趾,而此時,朝廷發下了逮捕凌子嶽的密令。
在交趾國附近,亦有大宋重兵駐紮,不過多密林、沼澤,想要在其間藏身不難。
安久叢林生存經驗還算豐富,不至於困死。
然而,凌子嶽卻在這暗無天日的叢林裡越來越消沉。
幾人在密林裡鑽了近一個月,終於找到一小片空曠之處,見到久違的陽光。
安久旁若無人的脫下外衣掛在枯樹上,上身穿著一個類似“背心”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臂膀。
她已經不像初時那樣瘦弱,身姿矯健,一舉一動果斷利索,儘管並不壯碩,但不難看出隱藏的爆發力,以及她對肢體接近變態的控制力。
“凌將軍。”安久拿著水囊走向凌子嶽,邊走邊灌了一氣,然後把剩下的塞給他。
凌子嶽接過來仰頭飲了一口。
“在這裡生存,最不可缺的便是意志力。”安久蹲坐到他身旁,點漆似的眼眸盯著他,“以你現在的狀態,撐不過三個月。”
凌子嶽抿唇不語。
安久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你的命還很長,至少比當今皇帝長,未必沒有機會拿回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