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是:
你在等待什麼?x,x,還有x……
得到x,我就充實,
失去x,我就空虛……
他還把孫經武的一篇短文拿給我看,內容是針對他的,說自己可不想和什麼x打交道,寧肯和a、b、c、d……這些小娃娃玩耍。世英顯得挺生氣,表示要狠狠回擊。文章馬上出來了,是一篇寓言,寫一頭大象在森林裡一往無前地行進,遇到任何障礙物,它都輕鬆地用長鼻捲起來甩開。應他的要求,我也寫了一篇,論點是:無論x,還是a、b、c、d,離開s就沒有意義。s是物理學中代表方向的符號,世英看後用一句話打發了我:“s是虛構的,人生哪有什麼目的?”
後來我明白,《獻給x》實際上就是世英為《x》寫的發刊詞了。這份如今被視為地下文學史上的經典的手抄刊物,其實不過是郭世英、張鶴慈、孫經武三人寫了作品互相傳閱而已。圍繞這個刊物有一個小團體,成員除他們三人外,還有一個女孩叫葉蓉青,是北京第二醫學院的學生,因為與孫經武關係親密而入夥。按照世英事後的說法,我算一個外圍。為什麼叫x呢?三人各有自己的解釋:郭說是未知數,張說是十字街頭,孫說是俄文中赫魯曉夫第一個字母。
自此以後,張、孫經常在北大校園裡出現了。張鶴慈出現得多些,他的父親張宗炳是北大生物系教授,他隨父母住在北大的一個教師宿舍區。我常常看見他到寢室來找世英,然後兩人一同離去。他留著長髮,臉蛋小而精巧,臉色蒼白,臉部的肌肉總在痙攣著,眼中射出異樣的光,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神經質人物。孫經武則是微胖的中等個兒,一雙聰明的大眼睛裡含著不易覺察的譏諷,一副滿不在乎的懶洋洋的神態,更像屠格涅夫筆下的多餘的人。當時這二人都失學無業。從一零一中學出來後,孫參了軍,因企圖偷越國境被部隊退了回來。張一度在北京師院數學系上學,以七門功課不及格的考試成績被開除。據說他是故意考不及格的,世英多次以誇耀的口吻提起這件事,彷彿這也是他的光榮。
自此以後,我也經常讀到他們三人的作品了。他們三人的寫作體裁和風格各不相同。張鶴慈主要寫詩,藝術上精雕細刻,寫得精緻、唯美而朦朧。我相信,他不愧是北島、顧城這一代詩人的先驅,中國當代朦朧詩的歷史應該從他算起。我儲存著他稍晚些年寫的四首詩,可惜的是x時期的詩作已經難尋蹤跡,我只記得其中的兩句詩:“月亮患了癌症”,“太陽是個大傻瓜”。他也寫短篇小說,文字同樣唯美而精煉。我記得一篇的情節,寫一個美麗女子患了癌症,坐在爐火前一邊燒燬信件和日記,一邊回憶往事:她曾經與一個有才華的同學熱戀,那個同學成了右派,她後來違心地和一個當公安幹部的同學姘居,從此幸福毀了,只剩下痛苦和悔恨。孫經武擅長寫評論。他有驚人的記憶力,在看歌劇《蝴蝶夫人》之後,寫了一篇洋洋數萬言的長文,對劇中細節的描述之詳盡和準確使世英驚歎不已。世英告訴我,他經常鑽研《毛選》和黨史,然後寫評論文章。我只看過一篇,題為《論紙老虎》,辭藻很華麗,諷刺一切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的論點。其中說,既然是紙糊的老虎,用手指一戳就會破的,何必那樣如臨大敵。又說,中國反對赫魯曉夫修正主義,而赫魯曉夫之所以是修正主義,只因為他是赫魯曉夫。世英讓我回他一篇,我就模仿孫的文風,描繪紙糊的老虎放在暗處,模樣如何可怕,真假如何難辨,因此哪裡還有用手指戳破它的勇氣。世英看後說:“算了,甭給他看了,他準要罵你。”他認為,孫是犯了語義學錯誤,並按這個思路寫了一篇反駁文章。現在想來,當時我的文章實在是夠不上他們的水準,我才幸而沒有成為x的正式成員。
世英的寫作體裁比較多樣,開始是詩和短篇小說,後來很認真地經營一個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