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對我十分友好,經常送我一些東西。有一回,她送給我幾本連環畫,都是解放前出版的,其中有一本是《人猿泰山》。我拿回家,父親見了說是壞書,命令我統統還掉。還有一回,她送給我一套照片,一對裸體男女好像在摔交,其實是性交姿勢的示範。當時我不懂,上課時拿在手裡玩,被陸老師發現了,她氣得發抖,當即沒收。
父親對於我們的品行和學業是很重視的,經常檢查我們的學生手冊。手冊上記載有每次的測驗成績,為了刺激學習的積極性,他向姐姐、我和妹妹宣佈了一個獎懲辦法,每得一個五分獎勵五分錢,每得一個二分扣除五分錢。一開始他付現金,但兩三個星期後,他發現這個辦法對他很不利,如此付給我們的零用錢太多了,就改成了記帳。事實上,此後我們每人只得到了一個用來記帳的小本子,付款被無限期地推遲了。
在我小學時代的記憶中,斯大林逝世那一天的情景特別清晰。當時在中國的公共場所,到處都掛著斯大林的像片,以至於我最早會畫的圖畫就是他的頭像。那一天,在晨會課上,一個姓張的女老師告訴我們,斯大林患了腦溢血,生命垂危,但近兩天已有好轉。正說到這裡,有一個老師在教室門口示意她過去,與她耳語了幾句。她回到講臺前,一臉悲傷,說:“斯大林同志已經在今天清晨去世。”放學回家,母親正在洗衣服,我把這個訊息告訴她,她嘆息了一聲,又繼續洗衣服。其實我也沒有悲傷之感,但覺得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總該做點什麼。我在一塊小黑板上寫下了這個訊息,掛到牆上。我還提前跑到街上,等候那個全國鳴笛默哀的時刻。哀笛一響,我看見行人都站住了,一個三輪車伕緊貼一間蘆蓆棚屋,兩臂伸開,姿勢非常奇怪。在我腦中,斯大林的死與這個三輪車伕的奇怪姿勢就永遠聯絡在了一起。
留在記憶中的還有紫金小學的廁所,只因為有一陣學生中傳播著一個訊息,說廁所的門口會突然伸出一隻長滿綠毛的大手。孩子們在傳播這個訊息時很認真,沒有人懷疑其真實性,彷彿都是自己親眼看見的一樣。於是,許多天里人心惶惶,人人都儘量少上廁所,上完趕緊逃離。有一回上廁所時,我旁邊站著別班的一個同學,他十分瘦小,面板髮綠,我清楚地看見他撒出的尿也是綠色的。我當時突然覺得,在綠毛大手和他的綠尿之間有著一種神秘的聯絡。
四、不是老師的寵兒
在某一個節日,我去我女兒的幼兒園看孩子們表演。有的節目只有少數孩子上場,演出時,其餘孩子都睜大眼睛注視著,眼中射出羨慕的光芒,我的女兒和另一個小女孩情不自禁地在場下做起了節目中的動作。我默默看著,意識到在孩子們眼裡,被老師選中是何等的光榮。我想起了我小時候在這方面遭到的挫折。上小學不久,有一次我被老師選中參加節日的演出。那是一個表演唱,演出時,幾個孩子圍成一個圈,一邊唱“康玲玲康玲玲騎馬到北京”,一邊轉圈子作騎馬狀。那天我特意穿了一雙新皮鞋,不爭氣的是,剛走了幾步,鞋帶就鬆了,我彎身繫鞋帶,別人只好也停下來。我怎麼也系不上,老師便上臺來幫我係。一會兒另一隻鞋的鞋帶又鬆了,節目再次被打斷,老師又上臺,但不是幫我係鞋帶,而是拉著我的手把我帶下了臺。從此以後,演節目再沒有我的份了,每逢節日會演,我就深感自卑。
我也曾經為不能加入少先隊而傷心。那時候入隊必須滿九歲,三年級時班上建隊,大多數同學在同一天戴上了紅領巾,我因為不夠年齡而被排除在外。那一天放學後,我走在街上,周圍都是紅領巾,我的胸前空空的,感到特別羞愧,甚至不好意思回家見我的姐姐,因為她也是紅領巾。當時少先隊有一個規定,隊員在街上迎面相遇要互敬隊禮,每看見這個情景,我心裡就羨慕得不得了。那一年的時間過得格外慢,好不容易盼來了入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