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尾隨小廝,穿過人流,很快到了康陽王顏閔的木棚中。
要說皇室貴族就是會享樂,只不過一個臨時觀看鬥樂的棚子,裡面也佈置得花團錦繡,燃著兩三個暖爐,暖意襲人,與外面的寒氣凜冽天差地別。
地面上鋪著猩紅的氈毯,正中席地放著一張巨大的紫檀矮桌,四面擺著金絲銀線所繡的團枕靠墊。康陽王顏閔席地坐在正中位置,天宸宗謀士李雲霄坐在他下首,兩位梳著垂掛髻的侍女肅立在他們身後添茶倒水。
顏閔看到秦玖進來,臉上倏然綻開一抹笑容,似乎極是開心,“九爺到了,快請進。原本要去府上親自接九爺的,聽說九爺坐了二弟的馬車,就沒去打擾。方才我還擔憂九爺不肯來,正要親自去請呢。”
秦玖聽得出顏閔話裡的意思,他是生怕自己和安陵王走得近了。看樣子有一個惠妃支援,顏閔還覺不夠。她側身脫下外罩的紅色狐狸毛風氅,遞到荔枝手中,緩步走到矮桌前坐下,道:“聽到殿下傳喚,我這不忙過來了,哪裡敢勞駕王爺去請。”
兩人寒暄了幾句,就聽得方才引秦玖過來的侍從進來稟告道:“殿下,祈雪節就要開始了。”
康陽王頷首道:“開啟門簾吧。”
侍從依言將木棚的門簾掀開。
這木棚只搭建了三面,另一面則是氈毯垂掛,此刻一掀開,外面的景物則一覽無遺。
前面正對著高臺,只見麗京府尹孟懷站在高臺上,將當今聖上御筆親書的祈詞朗聲唸完,禱告完畢,便將祈詞焚化。其後便由巫師們在臺上跳了一曲“竹枝祈雪舞”。
巫師們下去後,底下的人群開始沸騰了,秦玖知道,今日的重頭戲——鬥樂,就要拉開序幕了。
這種場面榴蓮是第一次看到,眸中滿是興味。黃毛亦然,瞪著黑豆眼立在榴蓮肩頭,一人一鳥伸著脖子一起朝著高臺上觀望。櫻桃和荔枝也滿是興味地望著高臺,唯有枇杷站在秦玖身側,注意力始終在秦玖身上。
蘇挽香是第五個出場的。
當司禮官報了下一個出場是蘇挽香時,底下的人群開始聳動起來,甚至有人高喊:“蘇小姐,蘇小姐……”
大煜人重織繡好樂曲,京都人尤甚。
如此歡呼,想必蘇挽香琴藝確實不錯。
“殿下,聽說去年拔得頭籌的便是蘇小姐?不知,彈得如何?”秦玖微笑著注視顏閔,清聲問道。
顏閔目露讚賞,有些痴迷地說道:“一曲《喜折梅》,聽著熱鬧,實是愁怨,清如流水,澀如冰泉,令人如痴如醉。”
秦玖揚眉淺笑道:“殿下如此喜歡,聽說蘇小姐又貌美如花,為何殿下不和蘇家結秦晉之好?”
顏閔神色一正,壓低聲音道:“九爺說笑了,蘇相不將天宸宗放在眼裡。蘇小姐縱然貌美如花,本王又哪裡看得上,更何況,她哪裡及得上九爺之風采。”
秦玖聞言,大聲而笑,她的笑聲張揚明媚,卻絲毫無損於她的嫵媚。
她隱約聽得出顏閔話語裡的酸意。
可見,這個蘇挽香的確是男人的剋星。
上元節那一夜,她一心對付顏夙,並未將女扮男裝的蘇挽香放在眼裡,今日倒是要好好觀摩下,蘇小姐的風采。
看臺下的喧囂逐漸低了下去,漸漸靜而不聞。
就在這寂靜之中,一縷微聲似天籟般徐徐飄落,如同一片羽毛在輕輕撓著眾人的耳鼓,令人心神盪漾。
那樂聲雖然微小,但卻清澈純淨,如同山間的涓涓細流繞石而瀉,令人心情愉悅明澈。漸漸地,微聲逐漸高昂,琴音漸漸變得浩大起來。就好似小溪匯成了江河,隱約聽得出其間的波濤洶湧之意。
隨著澎湃的琴聲,一道纖細的人影登上了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