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口,卻還是純正的京城口音……不是當年的小巫山,卻又是誰?
因大少夫人啼哭不住,蕙娘只得同巫山一道,一邊勸慰著,一邊將她扶進裡屋坐了。又有一位姨娘打扮的婦人,連著蕙娘身邊那位侍女一道,一邊勸慰大少夫人,一邊將廳內稍事收拾,給蕙娘倒上了茶水,兩人這才能安穩坐著說話。不免又要談些栓哥如何去世、發喪的事兒。
大少夫人說著說著,眼睛就又紅了,“也是他命不強,不過淋了一場雨,便發起高燒來,吃了幾副藥都不中用。人就這樣去了……當時周先生在外,回來了看過,說是肺炎兼發了水痘,孩子就沒熬過去。”
她如今說起話來,坦誠了不少。“當時為了栓哥,和你爭鬥了多久?沒想到孩子就這麼去了!現在再看前塵,覺得自己當時實在太傻,如能保住孩子沒事,我還爭什麼爭呢?”
說著,便又要大哭起來,還要撕衣捶胸,狀甚不堪。
蕙娘忙打發兩位姨娘,“都下去吧,快把孩子也抱下去!別嚇著了。”
見廳中桌上放了飯菜,知道眼下是晚飯時分,便令隨自己過來的侍女,“你且幫著她們,先把飯做得了再說。”
被她這一提醒,巫山立刻便道,“可不是!我鍋裡還有菜呢!”
說著,便又回廚房去了,那侍女也只能跟回去幫忙,蕙娘將大少夫人半抱半拖扶進了裡間,將門閂上,一回身,見大少夫人立在當地,面上猶帶淚痕,神態卻已完全冷靜了下來,便不禁微微一笑,方才低聲道,“恐怕還是要哭兩聲吧!”
“這屋子料用得足,”大少夫人卻道,“冬天冷嘛,牆都厚……聲音傳不出去的。”
她疲憊地搓了搓臉,在炕上坐了,“你也坐!伯紅出去接貨,今晚回不來了,要是方便,你就歇在這裡也好!”
“歇在這那就太遭忌了,”蕙娘搖了搖頭,在林氏對面坐下了,“嫂子沒收到我要來的風聲?”
“沒有。”林氏解了圍裙往炕邊一丟,又抿了抿鬢髮,她看起來又有些像幾年前那個京城貴婦了,只是身形畢竟壯實臃腫了許多,眉宇間的皺痕,也不能那樣輕易地掩飾過去。“你怕也看到了,這裡竟就是個大兵營,尋常無事,大家各過各的日子,很少互相走動。外頭髮生什麼事,我們也是一概不知道。”
她略帶焦慮地望了蕙娘一眼,低聲問,“現在的京城,局勢如何了?”
“季青失蹤了,”蕙娘三言兩語,便把府裡的變化交待了出來,“叔墨也去了江南,仲白去了廣州,現在家裡是我在管事。”
林氏絲毫都不吃驚,她點了點頭,忽地又露出苦笑,有幾分自嘲,“機關算盡,只為他人做嫁衣裳。雖說早知道生育艱難會有妨害,卻也沒想到,我這一輩子,還真就輸在肚子上。”
蕙娘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臨走前那天晚上,爹什麼都告訴伯紅了。”林氏說,“至於我麼,回來到了鳳樓谷,才曉得從前四弟口中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她看來仍有些不甘,但眼神中更多的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輸給你,我是很不服氣的,可現在我又有些慶幸,我不必坐在你這個位置上。”
蕙娘望著她笑了笑,低聲道,“是麼?你不像是這個性子呀。”
林氏頹然道,“人貴有自知之明。”
只是這幾句話,兩人都已經心知肚明:意識到國公府危局的,絕非蕙娘一人,只是蕙娘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必須殫精竭慮地去搏、去爭,而林氏雖然不必擔負上這樣的責任——她也確實明白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去擔負,卻也無法再決定自己的命運了。她和權伯紅一家的後半輩子,都寄託在了國公府身上。
事到如今,雙方利益已不存在任何分歧,林氏也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