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很欣慰,臉上露出了一抹自嘲。
當年的自己也是這般,可惜現在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你認為你林叔做的對嗎?”
李淳良被父親的這句話問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一開始他便知道林叔做的不對。
以前他便聽說過林叔強搶婦女之事,也不止一次提醒過他。
可惜林叔每次都笑臉相迎,滿口答應再無下次,可依舊屢教不改。
畢竟那是像父親一般呵護自己的林叔,他明知他做的不對,可又能如何呢?
除了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勸阻,他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他可以每天一次去典獄司請林叔出獄,也不敢去帶著任何怨念去找顧潯,去找受害的爺孫二人。
他甚至不敢去面對這些人,因為心中有愧。
許久之後,李淳良雙眼通紅,撲通一聲跪倒在李滄瀾面前。
“爹,可是他是林叔呀?”
“隨你南征北戰,替你擋刀的林叔呀。”
李淳良不傻,知道父親心中的所想,更明白父親心中的那份左右為難。
他對林叔的兄弟感情,絲毫不比自己對林叔的親情少半分。
李滄瀾知道自己沒有過多的選擇,林戎之事將軍府已經壓下,醉夢樓也未曾公開。
可是盯著柳州城的眼睛太多了,一旦有人利用此事煽動民心,後果不堪設想。
他之所以能以一個外來的者身份坐上柳州城城主,除卻手中有兵權之外,其次便是有百姓支援。
一旦寒了民心,他在柳州城便無了立足之本。
要知道當年追隨他南下的老兵,老的老,死的死,退的退,已經十不存一。
現在的李家大旗下的軍隊,多是柳州子弟,他們的父母親人皆是柳州百姓。
若是寒了他的們的心,那李家能剩下的便只有那杆軍旗了。
自古忠義兩難全,他已經給林戎機會了。
不僅是自己在為難林戎,林戎何嘗不是在逼自己呢。
他走向刀架,取下林戎的那柄名刀破陣,連帶著那壇黃酒,一併交給李淳良。
“淳良,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李淳良接過父親手中的刀,與那一罈黃酒,面露不甘之色,緩緩道:
“爹,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嗎?”
李滄瀾揹著雙手走出書房,看著天邊餘暉,於心不忍道:
“我去看過了,柳州的百姓很苦。”
“比我想象中的更苦。”
“這些年是我辜負了他們。”
父親說出此話之時,原本稍稍佝僂的脊樑似乎挺的無比的直。
他有看到了兒時父親那高大威猛的身影,哪怕不穿戰甲,亦是如此。
李淳良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握緊戰刀,提起酒罈起身,走出門外。
他知道當父親挺直脊樑的那一刻,便不會再去見林叔,也不能再去見林叔。
他的內心是糾結的,父親做的對,也不對。
站在李家的角度講,李家愧對林叔。
站在百姓的角度講,父親只能這般做。
倘若李家不能自掃門前雪,又如何蕩盡柳州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