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了。階基上坐著好幾個老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母親和我剛坐下,就看見一個日本人從下面田壠裡的石板路上走來了。我有點怕,想躲到屋裡去,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日本人。
一個老鄉卻向日本人發邀請:“太君,我的孩子高燒不退,麻煩你過來瞧瞧好嗎?”
那日本人一聽,加快了腳步,二、三分鐘就上了臺階。他個子單高單高的,戴著副近視眼鏡,一看就是個讀書人。手裡提著個軍用藥箱,面部帶著一點笑,讓人感到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我也不躲了,屋子裡照樣打牌,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那個老大爺說:“太君,你的藥大大的好,上次你給我老婆看病,她吃了你的藥第二天就好了。今天是我孫子發高燒,盡說胡話,又要請你給他瞧瞧。”
日本太君提著藥箱進到裡屋去,拿出聽診器聽聽那個小孩的胸部,又測測他的體溫,就對那個大爺說:“你的小孩,病重重的,危險的有。我的藥大大的好,你的沒有關係了------再晚一點,就會死了死了的!”
他給這個小孩打了兩針,又拿了幾片藥,要他今、明兩天吃。
說完就走了。
後來聽父親回來說,那小孩患的是肺炎,打了針當天下午就退燒了,第二天就下來玩了。
有一天,父親要帶我去讀書,說毛坪來了一個教蒙館的先生,還是個老秀才。書教得很好,每個月只收一斗米學費,還可以分兩次交,說要我好好讀書,將來好做大事。
父親提著五升米和拿著一個送給老師的“紅包”在前面走,我緊隨其後。心裡有點兒緊張,也有點兒新奇,只小一會兒就到了讀書的地方。
父親要我先向孔子的畫像磕頭,然後向老師磕頭。我磕了頭,抬頭一看,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這個先生是駝子,他的右背脊樑骨凸得高高的,歪著脖子,頭老向一邊扭著看人。穿一件半新不舊的灰布長衫,手裡拿著一根古銅色的“士林棍”。他見我向他磕頭很高興,歡迎我到他這裡來讀書,要我聽孔夫子的話,好好讀書識字。我發現他說這兩句話是很認真的。
他發給我只有幾頁紙的書,上面是他自己用毛筆寫的字,整整齊齊,很工整,很好看。
父親離開後,他開始給我點第一課書,只點四句話: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習相遠”
他慢吞吞地,扯著長音讀一句,我跟著讀一句。一連教了三遍,就要我讀一遍給他聽。然後就安排我自己到一張大桌子邊去自己讀,說:“讀熟了,就去找他背。”
我也扯著嗓子讀了四、五遍,早就背得了,但我有點害怕,不敢到他身邊去背。
正猶豫間,另一個學生搶先去背了,背得有點疙疙瘩瘩,但也透過了。
於是我膽子大了,拿著書也去背了,老師說我背得很好,用硃筆在後面劃了個很大的“√”號。然後就教我拿筆寫字,他教了幾遍,就要我當著他的面寫一“橫”一“豎”……說我接受能力不錯。然後就送給我他寫好了十二個字的“貼”,要我到桌子邊去模仿著寫字,每個字都要寫五遍,寫好了就交給他打“圈圈”。
這天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下午又點了四句書,基本上是重複上午的程式。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練習寫字,突然一聲巨響,驚得地動山搖。我寫字的毛筆驚得掉到了地上,學生嚇得往桌子底下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隨即外面傳來喊聲:“塘裡的炸彈炸了,牛倈己炸飛了!”
我隨大人們跑到離外婆家不遠的大碼頭邊,發現碼頭有半邊炸塌了。好多人在炸塌的碼頭上,在水塘邊,在禾坪裡尋找著什麼,說是尋找牛倈己的屍塊。
碼頭上面站著三個日本軍人,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