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頭便是一頓斥責。
衛晏洵像沒聽到一樣,只是仰望著禎和帝,企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作偽的痕跡,但是沒有。
現在的禎和帝,黯淡、暴躁、疲憊,彷彿被吸乾了精氣,雙眼渾濁,看不見一絲英明睿智。
衛晏洵啞聲道:“父皇,淺靈無錯,為何要跪?”
“她沒錯,那是朕錯了?衛晏洵,你挺能耐啊。”
禎和帝講話咬牙切齒,衛晏洵垂著眸:“兒臣不敢,只是考量到嶽大將軍才回京,大靖百姓無一不對嶽大將軍惋惜欽佩。嶽大將軍為大靖立下汗馬功勞,這個節骨眼上實在不宜對淺靈降予懲罰。嶽大將軍已經年邁,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寬宥於她反能彰顯皇恩仁慈,兒臣以為百利無一害,故擅自做了主。父皇若不悅,兒臣甘願受罰。”
話說到這個份上,禎和帝罰他與罰淺靈已經沒有分別,都是坐實了苛刻功臣之女的名頭。
禎和帝眼中溢位深重的戾氣,攢著玉珠的右手往案上一拍,已經是震怒的樣子。
未及開口,黃公公便來傳道:“陛下,宣王殿下到了。”
“叫他進來。”
宣王闊步進門,朗聲高喊:“兒臣給父皇請安。”
“平身,賜坐。”
“謝父皇!”
宣王謝了恩,先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衛晏洵,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這方站起來,展袖在圈椅上坐下。
“勤政殿的椅凳不是誰都能坐上的,兒臣蒙父皇恩賞,實在有幸了。”
宣王意有所指地恭維完,黃公公又給他奉上了茶,而衛晏洵依然還在泛涼的地上跪著。
宣王掀開茶碗,又是細嗅,又是輕啜,又是不吝辭藻地跟禎和帝讚美這茶水的美妙,喝了半晌,方把眼神一投,做作地呀了一聲,明知故問道:“七弟怎麼跪在這兒?”
他在禎和帝和衛晏洵之間看了幾個來回,佯裝責備道:
“難怪父皇今日看著心情不佳,定是七弟惹父皇不高興了,七弟,你做了什麼錯事了?快快說來,為兄或能幫你說和說和。”
他忽然一捶手:“啊呀,該不是父皇知道那件事了吧?!”
自宣王進殿之後,衛晏洵頭一次正眼看他,眼神犀利。上方的禎和帝問道:“什麼事?朕應該知道什麼事?”
宣王低頭,把笑意斂在兩腮裡:
“回父皇,是這麼回事,前兩日,衛尉寺少卿和太僕寺丞去定北軍營中視察車馬兵器帳幕等物時,營中有個將軍喝醉了酒,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為了堵兩位大人的嘴,那吳堯給了兩位大人塞了重金,哪知二人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城門郎巡衛勾檢,大筆的金銀全查了出來。兩位大人經不住查問,便把實話全說了。”
禎和帝淡問道:“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這……”宣王作為難狀,“說出來,只怕有汙聖聽。”
“說。”
禎和帝言簡意賅,宣王便愧疚地看了衛晏洵一眼,勉為其難地說道:
“說什麼‘神御軍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勢,不把定北軍放在眼裡’,‘定北軍是刀山火海里殺出來的,而神御軍只是一群幹吃皇糧的飯桶’。”
禎和帝臉越來越黑,宣王得意不已,又繼續道:“吳堯還說,‘等定王登上大位,定北軍就能成為新帝的親軍,屆時神御軍就是一群喪家之犬……’”
“放肆!”
禎和帝大怒,龍案上的筆墨紙硯等物被拍得震起又落下,宣王連忙跪下了:
“父皇息怒,兒臣只是轉述吳堯的話,父皇讓兒臣如實說,兒臣不敢有所隱瞞啊!”
禎和帝從龍案後轉出來,臉色沉得要滴出黑水來。
衛晏洵臉色慘白,眼睜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