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對孫瑤說:“你跑哪兒去了?還你錢呢找不著你。”孫瑤說:“你不是借一年嗎,著什麼急呀。”方迪說:“有了就早還嘛。”董麗說:“喲,你這都搞公司了還用跟孫瑤借錢啊?”方迪說:“定做機器那會兒還沒人投資呢,我一個窮學生哪來的錢?”董麗笑著說:“孫瑤也是看碟下菜,我要去借她準不借給我。”孫瑤說:“我聽銀行的人說過,借錢這事呀,一是見死不救,二是雪中送炭,三是錦上添花。見死不救好辦,迪子屬於錦上添花的,也好辦,最難的就是雪中送炭,下一秒死活誰知道啊,血本無歸我找誰哭去?”說話間菜陸續上來了,方迪招呼大家吃喝,邊吃邊聊。
董麗說:“聽說你們公司在招人呢,還是骨幹。”方迪說:“嗯,店面已經簽了,正在註冊公司。”董麗說:“都是老同學,我有話就直說了。富均高中畢業下鄉了幾年,後米招工分配到飲食公司,這一干就是十幾年,都奔40的人了,到現在還是個大堂經理,他們那一屆的好多都當了書記、老總,他老婆嫌他沒本事也離了。我是服務員,他是大堂經理,都窩在一個單位也不是個事。我知道迪子心大,不管幹什麼都不會小打小鬧的,又是外資企業,我想讓富均來你這兒謀個發展。孫瑤跟你關係好,面子大,我就把她拉來了,幫我說個情。其實我也拉張娟了,娟說有事不能來,我知道她是不願意摻和這種事。”
方迪平和地說了兩個字:“不行。”董麗和周富均愣住了,孫瑤也愣住了,不是因為結果,是因為這種直白的拒絕。儘管方迪的語氣是平和的,甚至是略帶歉意的,但在大家聽來卻還是直愣愣的。
周富均沉著地笑了笑,問:“為什麼?你瞭解我嗎?”方迪說:“我們這幾個同學從畢業到現在,大家的生活、觀念都在發生變化,但是還能時不時聚在一起說說話,不容易。同學之間幫忙很正常,但大家都有個默契,儘量避免涉及利益或聯絡過於緊密的事,畢竟共事就有摩擦,女人又比較情緒。”周富均點點頭說:“明白,明白。”方迪說:“所以跟我瞭解你多少沒關係。”董麗說:“我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嗎?”孫瑤連撇嘴帶扭臉,動作很誇張,感嘆道:“哎喲,我的媽呀!”董麗說:“你幫誰說話呢?”孫瑤趕緊說:“我錯了,我錯了。”周富均說:“我以為多個同學關係會優先點呢,沒想到成了障礙。其實我們還沒到多緊密的程度,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起碼現在她是她、我是我。”董麗狠狠地瞪了周富均一眼。
方迪說:“董麗是我和孫瑤的同學,請你說話照顧一點我們的感受。”
周富均說:“我得不到重用就兩個原因,一是沒文憑,二是說實話。”
董麗說:“我跟他還真沒到談婚論嫁,你就是正常招聘也得給人個說話機會吧?老同學要這點面子都不給,那老同學還有什麼用啊?”
方迪從包裡拿出一沓人員資料,有20多份,擱桌上說:“這裡除了熟人推薦和人才交流中心的,剩下一大半都是飲食公司的,我一個都沒敢碰。飲食公司是鐵飯碗,改制了也不是玻璃碗,國家都扛不動的事我一個小餐館扛得動嗎?今天下午公司招了第一個人,我哥的老連長,轉業當了保衛科長,企業改制下崗了,擺地攤兒當保安,這個我敢用,我破產了他接著擺地攤兒去。我自己還是學生,我自己都一身債,能不能適應市場我自己都沒數,你拿一家的吃喝拉撒到我這兒押寶,用孫瑤的話說下一秒死活誰知道啊?董麗不管你愛不愛聽我都希望你明白,只要公司用了周大哥,我就是你董麗的仇人,有閃失我是你們家的禍害,有摩擦我是欺負你男朋友的潑婦,咱們老同學一場,真別走到抓臉撕頭髮那步。”
周富均說:“你自己都沒信心怎麼幹事業?”
方迪說:“跳樓賣身我只管我自己,我不能要求別人也跳樓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