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農說:“馬克思主義勝利失敗關我什麼事?我不願意跟人討論這個問題,誰的看法誰揣著,我沒想去影響誰,也沒想去受誰的影響。”
布蘭迪說:“你可以不去影響別人,但即使馬克思主義已經失敗了卻還在影響你。我好奇的是,是什麼樣的教育能讓你這種思辨能力的人在這個問題上居然喪失判斷力?”
葉子農猶豫了一下,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麼是馬克思主義?”
布蘭迪說:“簡單說,馬克思主義就是鬥爭,社會主義就是公有制。”
葉子農又問:“你怎麼知道的?”
布蘭迪說:“至少意識形態的兩大陣營在這一點的認識是一致的。”
葉子農說:“那你就是拿別人的東西糊弄事了,你知道的只是別人的認識,你知道別人的認識和你自己知道,不是一回事。”
布蘭迪怔住了,想了一會兒說:“嗯……是的,不是一回事。”
葉子農說:“如果我也拿別人的認識當知道,那就是有判斷力了?”
布蘭迪微微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說:“社會主義陣營解體總是一個事實,這至少不能說是馬克思主義的勝利吧?”
葉子農說:“牛頓定律是勝利的還是失敗的?馬克思主義是社會發展規律的學說,是規律的發現和解釋,屬於準不準確,不屬於勝敗的評價範疇。”
布蘭迪說:“那東歐社會主義陣營解體算什麼?”
葉子農說:“你既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就不妨再捎帶問一句,那即將誕生的歐盟又該算什麼?如果誰掛了塊牌子就是什麼,那就不用見相非相了,誰還不會掛塊牌子?蘇維埃不是被誰罵垮的,歐盟也不是為了主義湊在一起的,是成員國生產力發展的需要,生產力資源社會化和全球化是生產力自身的發展要求,是人類要過好日子的本能。如果歐盟有一天淪為政治工具或另一種形式的大鍋飯,它會像蘇聯一樣垮掉,半點沒商量。”
布蘭迪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詫,思索著說:“這個觀點——太大膽了,這就意味著對立的雙方都在走著與各自旗幟相背離的道路,恐怕兩大陣營的學者都不會認同,待別是紅色信仰這一方。如果是規律的友現和解釋,就否定了作為某個階級獲得解放的法寶。如果馬克思主義失去了共產主義的美麗許諾,這個學說的信仰價值就將不復存在。”
葉子農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三個正在望河樓吃飯,你信嗎?”
布蘭迪說:“這不是信不信,是就是。”
葉子農說:“所以,信即不是,信仰只管需要信仰的用,對我這種刨根問底的瘋子就不用談信仰了。”
布蘭迪看著葉子農,突然有些困惑了,說:“那你……到底是贊成馬克思主義的?還是反對馬克思主義的?”
葉子農說:“我不是贊成的,也不是反對的,我是要知道馬克思主義本來的。”
第七章
千金一勺滷,萬貫一口湯——這是“老九面王”門頭兩側的一副對聯,純銅材質,比招牌上的字型要小一些,沒有譯文,也不管美國人看懂看不懂。格羅蒂亞大街是紐約一條比較繁華的商業街,“老九面王”地處這條街的西段,坐北朝南。
老九今天來晚了,昨天由於氣候原因航班在中轉機場滯留,凌晨才飛抵紐約。現在還沒到午餐時間,門口的車位都空著,老九停好車卻遲遲沒下來。不知為什麼,他今天覺得這副對聯特別刺眼,卻又不由自主想多看它兩眼。他只是去了柏林幾天,還不至於有陌生感,只是柏林的某些東西觸動了他,不同的心境使他對這副對聯有了異樣的感覺。
老九並不姓老,本名慕容久,周圍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叫他老九,叫得久了,許多人連他的本名都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