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008章 父與子

阿端自少帥處受命將費鳴鶴一行安頓至自己家中後,便待離去,卻見一老一小兩個人影攔在門口。

他先向費鳴鶴施身一揖,便蹲下身撫著面前孩童的額髮,喉嚨裡先哽了一下,才溫言道:“阿小啊,爹爹託你保護好這位阿翁和幾位叔父,你答應過的,嗯?”

阿小是他當年離家時匆忙取的小名,家中老母妻子倚為念想,便一直將兒子名喚阿小。

阿小今已十二歲,但是在朔北悽苦之地長大,他身量看上去只及七八歲孩童大小,且不善言辭,只一雙大眼睛似是能讀懂大人心事。

想到匆匆一見又要分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聚,婁阿端心中更添悽苦愧疚。

“爹爹,我可以的。是先生……”婁阿小語音生澀,邊說邊看向身邊的費鳴鶴。

費鳴鶴向婁阿端一拱手,便急急拉上他的袖子快步走向門外,隔著農家的木柵門指向迴風坳方向:

“老夫見迴風坳處一直有火光,可知大帥他們必遭伏擊。老朽一把老骨頭不需要恁多護衛,煩請婁將軍帶他們去幫大帥!”

事實上,婁阿端等低等軍士都知費鳴鶴是衛景林的心腹幕僚。加之這老兒平日性格乖張,閒來便是披頭散髮吟詩弄棋,自來不愛與他們行伍之人打成一片,他甚至不知怎麼稱呼婁阿端這種低等軍士。

今日是第一次見到這老者失態,灰白亂髮遮掩下的眉間眼角盡是過度的疲憊和憂慮。他本是訥於言的武夫,見此情形只有跪地領命,同時又瞥了費鳴鶴身旁的兒子一眼。

“小老兒只留下一名護衛,足夠照料將軍家小,請千萬放心!”費鳴鶴也邊說邊下跪,誠摯拜下。驚得婁阿端只好再度跪拜,之後立即起身連同其餘九名近衛上馬往回風坳奔去。

天空逐漸由深墨轉灰白的時候,大風也停了,迴風坳上空逐漸飄起雪來。

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雪花很少,下得悽悽慘慘,不足以掩蓋昨夜人間犯下的罪惡。

行至迴風坳口的時候,十名沙場歷練已久的漢子仍然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他們下馬奔走呼喊,起初是一個個抱起同袍的身體,希望還有殘存的體溫和心跳,之後有人開始跪地哭號,徒勞地想把同袍的肉身自燃過的草灰塵土中解救出來。

婁阿端是自始至終呆立於屍山血海的唯一一人,他是剛經歷一刻團圓的人,心頭烘熱的暖意未褪去,還沒有做好與六年同進退的戰友死別離的準備。

地上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他心頭卻掠過幼子的面龐。

哪一種失去都讓他驚惶發狂,一顆心被連血帶肉扯下,不斷下墜,喉嚨哽住不能呼吸,使得他像一頭絕望的野獸一樣低吼出聲。

三尺之上有神明,竟縱容同袍相殘這樣的人間大惡!

他漫無目的地向前奔逃,扒開被敵人屍首覆住的同袍身體,幼子的面龐再度出現在眼前。

他又恨又痛,想在心頭抓把血出來!

這躺在地上無知覺的身體,何嘗不是他曾經以生命託付的親人。

最後,腦海裡的畫面定格在費鳴鶴溝壑縱橫佈滿憂懼的臉上。

對對,大帥呢?少帥呢?那個赦免他出逃、要他做近衛的年輕孩子呢?

他開始四處尋找,被撕裂的嗓音迴盪在空谷,猶如一縷尋找同伴不敢離去的孤魂。

衛景林的屍身很容易尋找,他身旁堆滿交疊倒下的敵軍屍身。全身血汙的他面目已不可辨,唯有手裡一杆長槍緊握著,槍頭那一端還刺穿了兩個敵人。

身上多處刀傷劍痕森然露骨,有一箭自頸後射入貫穿身前。他倒下的地方有同袍屍身覆蓋,他們不願大帥屍身被敵人蹂躪,因而以性命相護。

身旁一位年紀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