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粉頰低垂,偶爾抬眼,便看見那衛家老爺微沉的面龐,心裡微微有些說不出來的忐忑,倒好似小時在皇宮中初入學堂時,生怕自己學得不精,惹來夫子厭棄的惴惴不安之感。
說了不多時,便是午飯時間。滿滿一大桌的精緻菜餚一早便是備下了。邵陽公主坐了一會,就腰痠背痛,因著以前與太傅用膳,被他陡然砸碗嚇出了病根,如今想到要與太傅大人用膳便覺胃痛,藉口著疲乏無力,便免了一同用膳之苦。
待邵陽公主走了後,太傅也是看出自己的父母拘謹著,待侍女們排佈下了碗筷,試食完畢後,便示意他們在廳外候著,四人坐定後,便說道:“父親母親不必拘禮,只當永安是自家兒媳即可,此間無人,倒是不必太過繁文縟節。”
說著,便先盛了一小碗銀耳藕粉甜羹遞給了聶清麟:“早上沒吃東西,先喝了它墊墊胃。”說著便用銀把的調羹舀了一勺送到了永安公主的嘴邊。
聶清麟平時嘴刁挑食,太傅真是操碎了心。此次北疆的波折,眼見著養得珠圓玉潤的寶貝又是平白瘦了許多,太傅大人在吃食上更是用心,又素來是個不拘小節的,就算用父母在眼前,也是毫不在意地如平時一般親自餵食。
聶清麟真是想在桌下狠狠地掐住太傅的大腿,竟是有父母在眼前,就這般狂狼的做派!見美人大眼微瞪了過來,太傅才慢慢放下了調羹,轉身泰然地對著衛氏夫婦道:“爹孃請先動筷吧!”
衛氏夫婦哪裡肯幹,便是請公主先舉箸,自己才肯動筷。
衛夫人低下頭,真是忍不住一陣的心驚,這坐在飯桌旁的可是她的孩兒玉郎?從小到大,心高氣傲得很,整日與一幫武夫呼朋喚友,倒是從來未見他如此殷勤地對待女子,便是對著自己的孃親,恭敬有餘,卻也不是個貼心伺候茶水的至孝孩兒。如今這個溫柔體貼的,可是被個孤魂奪舍了?
那邊衛老爺的臉色也是越發的陰沉。
他年輕時雖視功名利祿如糞土,但是畢竟是讀聖賢之書長大,君子不得志,獨行其道,無論大隱於市還是小隱山林中,都是不亂紅塵的清高。但君臣尊卑的綱常不容破壞,否則國將不國。
可是方才,從他的這個不孝子入了廳堂開始,他是分明看到那邵陽公主變得拘謹異常,說話拿捏著分寸,都是看著自家兒子的臉色說話,如今再看兒子對待永安公主的做派,是將這年幼的公主視為囊中之物一般,根本不見身為人臣該有的恭敬守禮。
看著這公主應該是剛剛及笄不過碧玉年華,容貌已經是傾城之姿,身為皇帝的胞妹是何等尊貴?若非根基深厚的世家子,何德何能求娶這般金枝玉葉的公主?
必定是那逆子看著公主年幼貌美,便是施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依仗著自己手握顛覆朝野的權術強佔了皇帝的胞妹,他衛袁德是前世造了什麼孽?竟是生養出了這膽大妄為,不理倫常強佔女子的混賬!
☆、第101章
接下來便是沉悶的衛府天倫之樂時間。
就算是撲鼻繚繞的菜餚清香也化解不開這飯廳的凝重氣氛。
衛夫人瞧見自己的兒子時不時夾了幾筷子菜餚放入公主面前的碟子裡,不大一會便堆成了小山,公主那精緻的小臉埋在一堆油光光的菜餚間很是辛苦地吞嚥著,偶爾抬眼可憐兮兮地瞟著兒子玉郎一眼,就看見兒子那對鳳眼一瞪,接下來那小公主又是任命地繼續吞嚥……
老夫妻二人看著公主吃飯難受,也有點食不下咽,整個飯廳裡只有太傅安閒自在品菜甚是得味,聶清麟小口地咀嚼細細吞嚥,直覺禮數週全,便撂下玉箸後先行告退了。衛氏夫妻連忙起身恭送公主。
待到公主走了,衛老爺的眼睛瞪得銅鈸般大,伸手一指自家兒子,猛地大喝一聲:“孽種!你給我說說清楚,那公主是真的願意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