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的寂靜過後,濟濟一堂的廳堂又熱鬧了起來,眾人看向蘇雪的目光已與先前有了明顯的不同。穿著孝服出場的劣舉,此時也讓他們覺得情有可原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嘛,孝心大發一時忘了忌諱也是有的。
人便是這樣,即便是同一件事,因著心境的不同,同一個人產生的看法也會不同。
同樣有眼光毒辣瞬間從蘇雪字裡行間捕捉到深層資訊的人,看著蘇文成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深思。
且不論眾人有沒有看出端倪,此時無不將注意力放在了蘇雪身上,好好的一場喜宴,竟成了讚揚孝道的議會,讓人覺得滑稽可笑。
什麼叫屈身就婚?好一個屈身就婚!
喜帕下的鄒桐豔幾番隱忍,才沒有一把掀了頭上的紅綢,一雙手卻是攥得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那小人兒碎撕萬段。
蘇文成只覺得自己一側有寒氣騰騰湧過來,禁不住地一哆嗦,對上週圍撲面而來的意味不同的目光,更是臉上火辣辣地發燒,後背冷汗直流,有一種陰謀被揭穿、脫光了衣服被人圍觀的窘迫與恐懼。
此刻,他猶如陷入冰火兩重天中,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狼狽,比他中舉後不得入仕受人恥笑還讓他覺得不堪。先前的喜氣和娶到能給蘇家帶來無限好處的佳人的驕傲,此時亦被澆滅得一乾二淨。
他現在很後悔當初娶了韓氏,要不是她,他不會因弒妻而受夢魘之苦,若不是她生下這麼個固執愚蠢胡作非為的女兒,他也不會在親朋好友、同僚上司面前丟盡臉面進退兩難,在鄒桐豔面前戰戰兢兢。
“還請爹爹成全女兒的孝舉!”偏偏蘇雪似乎還怕他不夠難受似的,穿透嘈雜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落到了他的身上。
這樣的孝心若不成全,那先前所謂的大孝之舉,莫不是說來矇蔽眾人的?
蘇文成捏緊拳頭,張了張嘴,卻有一道氣極的聲音搶在他前面傳了過來:“成全,現在就成全,即刻就送她去南邊的祖宅!”
她敢到外祖家挑撥著舅舅舅母前來替韓氏討什麼公道,如今又敢當著眾賓客的面孝服加身,天知道將來還會幹出什麼瘋狂的事兒來,讓蘇家成為全京城的笑話。這樣的人,她早就該把她打發得遠遠的,這一去,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回來。
餘氏右手緊緊地抓住身側的椅子扶手,長長的指甲因著太過用力而生生折斷三片,卻仍無法消除她心中鬱結的怒氣。
對,現在就走,永遠都不要回來。
蘇文成同樣在心裡大聲地叫囂怒吼著,面對那些落在身上仍未撤去的目光,卻只得咬緊了牙關說出一句極不符合心聲的話來:“你若真想那麼做,爹爹縱然不想你受苦,也不得不依你。大孝如你,蘇家能養出你這樣的好女兒來,葉門楣有光啊。”
“多謝祖母和爹爹成全!”蘇雪立時臉噙笑意,聲音歡快。暗地裡卻是鬆了一口氣,悄然緊攥著的手終於放開,眸中一抹寒芒一閃而逝。
不是要跟我談孝嗎?不是要讓大家歌頌你們的迫不得已至純至孝嗎?如今我替你們宣之於口,可還滿意?
我現在還沒有能力能動得了你們,但陡然膈應一下,讓大家永遠記住蘇家二房還有她這個嫡女在,而鄒桐豔永遠都只是蘇文成的繼室,還是能做到的。
蘇雪心中冷笑,朝著正堂的方向屈了屈身,正欲轉身離去,卻見身旁人影一閃,綠然風一般衝進來跪在了她身前,衝著人前磕頭道,“奴婢自請前往祖宅照看娘子,還請老夫人和二老爺准許。”
蘇雪看著綠然伏在地上的背影,眉頭跳了跳,最終無聲嘆息一聲。本來她還想留著綠然在府裡,有朝一日也有個裡應外合之人。此時看來……
罷了罷了,綠然也是個固執之人,既然她那般不放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