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們了,案子我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
那些擠滿小巷的漢子們開始往兩邊擠,給唐久他們讓出來一條能過去的路。
唐久帶著官府的人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過,像是走在叢林中,四周都是紅了眼睛的野獸。
這些漢子們粗糙,野蠻,欺負過人,也被人欺負過,他們代表不了雲州的文明。
官府的人走了之後,這些漢子們默默的走進院子裡,默默的看著那具焦黑的屍體。
有個絡腮鬍的漢子在口袋裡使勁兒掏了掏,掏出來所有的家當幾十個銅錢。
他跪下,磕頭,把銅錢放在地上,然後讓開位置往後退。
下一個人過來,跪下,磕頭,掏乾淨了口袋,放下幾個銅錢,再讓開位置,再來下一個。
一個一個,這群最不尊重秩序的人,此時此刻,秩序井然。
錢爺走了,活著的時候不大體面,走了,得儘量讓他體面些。
可是啊,一口木頭好些也厚些的棺材就要十兩八兩的銀子。
若是用名貴的木頭,他們其實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銀子,因為他們這些人,似乎天生和名貴無關。
這樣一群沒有體面的人,在給一個沒有體面的人,準備辦一場體面些的葬禮。
這樣的場合,似乎就不該有體面人出現。
直到,那個一身素白的少年到了,這巷子裡的顏色就好像變得明亮了些。
林葉是在武館聽說錢老頭兒被人殺了的訊息,他默默的轉身往外走。
師孃雷紅柳連忙問他:“你要去哪兒?”
林葉回答:“去送送。”
雷紅柳說:“那樣的地方,今天不適合你去,要不然等過兩日,師孃陪你一起去墳前燒紙?”
林葉回答:“今天去。”
他回家,換上了那一身他給瞎子叔兒和瘸子叔兒送行時候做的白衣。
他走在前邊,高恭他們跟在後邊,每個人的胳膊上都戴了孝。
他們還帶來了一口棺材,一口能在雲州城裡買來的,現成的,最好的棺材。
巷子裡那些黑道底層的人大部分不認識林葉,因為隔著一個世界呢。
他們有人認識高恭,他們人人都是高恭,只是高恭後來不是他們認識的高恭了。
他們曾經嘲笑過大福狗這可笑的名字,也都在私底下羨慕過高恭,過上了體面人的日子。
林葉走到巷子口,那些漢子看著他,覺得來了一個外人。
林葉不在乎他們的目光,當然也就不在乎他們目光中的敵視。
每個世界都排外的,風光的是,不風光的也是。
他在巷子口跪下來,磕頭,起身,走一步,跪下,磕頭,起身,走一步,跪下,磕頭
於是,這群漢子們又擠了擠,給林葉讓開了一條路。
於是,林葉一路磕頭進院子裡。
那具焦黑的蜷縮的屍體還在角落處,沒人敢碰,也沒人願碰。
林葉俯把帶來的白布鋪好,把屍體小心翼翼的抱起來,放在白布上,再抱起來,放進棺木中。
他的白衣上,面目全非。
然後他安排人準備後事,一樣一樣,一件一件,全無疏漏。
漢子們看著他,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少年為何如此熟練?
入殮,上供,燒紙錢,磕頭,出-殯。
這本不該是一日之內完成的事,可錢爺那個樣子,誰也不願意他多在人間,入土為安。
日上三竿,送行的隊伍上了大街。
街口,坐在茶攤上喝茶的唐久看到了那少年,忍不住皺眉。
“明明已經在乾乾淨淨的地方,何必要去沾染那一身汙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