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聲寺的高僧說輪迴這種事,總是在人間發生,於不經意間重現。
只是人們的記憶實在太過離奇,五十年前的事未必忘記,去年的事未必記得。
其實究其根本,有許多忘記,只是因為事不關己。
比如朝心宗叛亂。
與叛亂有關的人大抵上都死了,或者選擇強行忘記。
十餘年前,朝心宗幾乎覆蓋了整個雲州,可不只是雲州城,還有云州治下各郡縣。
據說朝心宗最強盛時候,有弟子數百萬。
後來朝廷宣佈朝心宗為逆賊亂黨,請上陽宮配合北野軍剿滅。
那數百萬弟子,大概九成以上的人都選擇了自保,閉口不提自己曾信封過朝心宗的事。
當然,這無可厚非,也無可指摘。
站出來護衛朝心宗的有十幾萬人,男女老少皆有,他們拿著木棒鐮刀,對抗北野軍的精兵強將。
而在這期間,不得不提到另一支隊伍,就是民勇。
朝廷釋出懸賞,百姓可自發組成民勇,生擒一名朝心宗叛賊賞銀五兩,殺一名叛賊賞銀十兩。
殺比生擒賞銀要高,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殺戮。
這支民勇隊伍,比北野軍殺戮還要重。
但是十餘年後,誰也不會再提及那支隊伍,因為那都是過去事了,是過眼雲煙。
契兵營在十餘年後因勢而生,沒有人把契兵營和十餘年前的那支民勇隊伍相提並論。
可是這輪迴,不是悄無聲息的就來了麼。
不一樣的是,那支民勇隊伍沒有建制,也沒有餉銀,完全由百姓自發組成。
一樣的是,當年北野軍就調派了老兵訓練這支隊伍,教會了他們怎麼更為有效的殺人。
此時此刻,站在契兵營校場的高臺上,謝夜闌就在思考著十餘年前的事。
那時候他還小,在萬里之外的歌陵,他想象不出雲州的波瀾有多壯闊,也想象不出那場殺戮有多血腥。
但是他知道,如果把這支看似鬆散的軍隊抓在手裡,就能在雲州站穩腳跟。
玉天子在賭的就是北野王不敢揹負罵名造反,謝夜闌賭的何嘗不是這一點?
大玉已經做過許多次這種事了,東疆,西疆,南疆,這種事並不少見。
唯獨北疆這邊十餘年來都沒有拿下一個拓跋烈,玉天子當然不滿意。
天子不希望有人能在一地掌兵權超過五年,聰明些的人在五年期限之前就會主動請辭。
這是天子定的規則。
可拓跋烈不聰明,他不請辭,又找不到足以扳倒他的把柄,這事就讓天子煩惱。
謝夜闌的父親是玉天子的親弟弟,謝夜闌的祖父意外繼承大統,卻膽戰心驚的做了十幾年皇帝。
那十幾年間,權臣當道,說天子只是傀儡不為過。
後來,謝夜闌的伯父,當今陛下繼承大統,天子如何能不怕?
他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身為天子,卻被權臣架空,整日惶惶,心力交瘁,又窩囊無比。
世人都說天子多疑,天子心狠,天子不容人。
是權臣不容天子在先。
但正因如此,謝夜闌想做權臣,因為他太清楚皇族的殘酷。
天子給那麼多人封王封侯,卻不準開府,就是要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讓這些權臣成為碌碌之民。
連錢款糧食這些東西都被朝廷死死攥在手裡,那些有著王爵和侯爵封號的人,哪裡會有什麼驕傲。
可做權臣,做封疆大吏,最起碼可保子孫幾代人。
只要你敢貪。
可貪有貪的準則,貪而無功,天子自然不容你。
北野王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