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小段放風時間之外,就只有輪到倒尿桶的人可以有幸爬上甲板透透氣,其他人都只能窩在底艙裡不大的一小塊地方,不準隨意亂動,時間一長之後,那個令人噁心的難聞氣味就真是別提了。
所以,不管“立春號”甲板上的風怎麼大,外面的天氣怎麼冷,他還是捨不得放過這難得的透氣間隙。
呼吸著冰冷的空氣,閉上眼睛,過去這一年的往事,彷彿又一次浮現在了李孟的眼前,全都歷歷在目。
——先是在山東青島海水浴場裡游泳的時候,倒黴地遇上了某個亂丟垃圾的缺德遊客,結果在水裡迎頭捱了一隻酒瓶的猛砸,當即暈翻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李孟身上的泳褲已經變成了破爛的布衣,手裡還拿著一口沉甸甸的鐵鍋,而自己的身份也變成了明末崇禎年間山東膠州一名父母雙亡的軍戶子弟。
由於明末各個軍衛的屯田,早就已經被軍官和縉紳盡數霸佔,膠州各衛所的窮苦軍戶們如果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靠海吃海,透過煮海水弄私鹽販賣,來稍微改善一點生活。可惜這生意早有人霸佔——明末這年頭,衙役公人通常就是最大的強盜土匪,所以負責緝查私鹽的巡檢,一般也都是當地最大的私鹽販子。比如說,在距離李孟他們家不遠的膠州城裡,就住著一名緝查私鹽的鹽務巡檢牟老中,這個牟老中的手底下糾集了足足幾百個地痞無賴,橫行膠州幾縣之間,自己基本不怎麼製鹽,只是三天兩頭從各地軍戶和民戶的家裡搶鹽,轉手賣給鹽商,從而牟取暴利,順便還要殺人放火搶東西,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
李孟原本並不打算一開頭就大打出手,只是明末這年頭的世道,從來就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骨骸”,鹽務巡檢手下的這些鹽丁不事生產,專門掠奪,就好像是吸血的蚊蟲禽獸,而且嗅覺特別靈敏。李孟才帶著村裡人販了一次私鹽,就不得不在半路上跟鹽務巡檢的鹽丁大戰一場,斬首七人;賣完鹽回到家裡一看,村子又被牟老中的狗腿子抄了個底朝天……無奈之下,作為村裡的領頭人,李孟只好客串了一回蘭博,揣著把刀子孤身潛入膠州城,趁夜刺殺了牟老中,於是那些鹽丁一時間群龍無首,還為爭奪牟老中遺留下的巡檢之位,而陷入了一片混亂,總算是給了李孟他們一段可以自由販賣私鹽的喘息時間。
利用這段十分寶貴的喘息時間,還有販運私鹽賺到的銀兩,李孟總算是拉起了自己的隊伍,訓練出一支馬馬虎虎還能打的長槍兵,號稱“鹽竿子”,接下來與各路官差衙役、山賊土匪、鹽販路霸連番惡戰,屢屢得勝,逐漸壟斷了膠州地區的私鹽買賣。李孟也得了個匪號“二郎真君”,日子一時間過得相當滋潤、
可惜好景不長,在牟老中那個鹽務巡檢的位置空懸了幾個月之後,終於有一位從外地空降下來,據說背景相當深厚的新鹽務巡檢上任了。李孟原本倒也沒想立刻跟官府撕破臉——畢竟眼下的大明貌似還不夠亂,不是適合穿越者舉旗造反的好時候,所以託了人跟這位新巡檢送禮說和,打算花點錢買個平安。
誰知這位新任鹽務巡檢卻是個笑面虎,李孟容得下他,他還容不下李孟這個“二郎真君”呢!於是表面上和顏悅色地接受了禮物和說和,說自己日後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李孟的“鹽竿子”,大家不妨好好相處。背地裡卻是一邊設下鴻門宴,企圖引李孟等人入套;一邊又請動一支官兵,去抄李孟那幫人的老窩。
鴻門宴上一通混戰之後,李孟和他的親信們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卻發現村裡已經被血洗一空,於是在悲憤之下毅然起兵作亂,前後幾次大破膠州城派來圍剿的那些公人、衙役、巡檢和雜牌官軍,還生擒了那位新任的鹽務巡檢。李孟把這個罪魁禍首押到靈堂前,砍頭挖心祭奠親人,很是出了一口惡氣,但也從此捅破了馬蜂窩——發生在膠州地方的亂戰,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