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盡是名牌。國家幹部闊起來的不多,卻也一個個貴族氣了,不穿名牌變得矮人一等。他便納悶起來,心想這些人工資並不比自己高多少,哪來那麼多錢消費名牌,灰色收入也並不是所有幹部都能撈著的呀。
直到劉儀有回花一百五十元錢給他買了一雙老人頭皮鞋,他才大開眼界。一模一樣的皮鞋,大商場的標價卻是六百多元。他的確不想這麼去充闊佬,可如今就是狗眼看人低。當他穿著假老人頭去辦公室時,同事們開他玩笑,說張老夫子終於也上些檔次了,這鞋不錯。不過你這皮帶真的要換了,像個電工師傅。他道,工人階級可是領導階級啊。口上這麼說,心裡卻想這些人在背後不知怎麼議論他的土氣。一天,他偶然發現地攤上滿是各色名牌皮帶的假扣兒,二塊五角錢一個。他當下買了一個金利來的。隨後又花三十元錢在商場買了一條普通真皮皮帶。這麼一組合,他腰間也有一條金利來皮帶了。同事見了,不免又評論一番,說不錯不錯。但畢竟是假的,皮帶扣兒過不了幾個月就會生鏽,他就不斷地更換,反正便宜。
張青染就這麼一年四季被假名牌包裝著。他想同事們多數也同自己一樣,有時他見這官場上人們裝腔作勢的樣子,就覺得他們身上的假名牌有著妙不可言的象徵意義。
一個個自命不凡的贗品!
劉儀叫男人換上新皮帶扣兒試試。張青染想順女人的意,就顯出很高興的樣子,馬上解下皮帶。
劉儀大概習慣了男人身上的冒牌貨,感覺不出其中的幽默和無奈,只說很好很好。
張青染也只得說,是很好,確實很好。
劉儀很得意地望著男人繫上皮帶,說,男人穿牌子,女人穿樣子。
張青染聽女人那意思,好像她真的把自己男人身上的行頭看作名牌了。心裡卻想,現在女人的穿戴其實更加名牌了,而且價格往往貴得離譜。那些商人們知道每一個漂亮女人身後都有一位或一群愚蠢男人。張青染自己也不想說破這一層,免得自己難堪。
琪琪打了一個噴嚏,劉儀馬上抱起兒子,說,琪琪是不是著涼了吧。怎麼越坐越冷?
張青染也感到背膛發涼了。他起身摸電暖器,冰涼冰涼的。便讓劉儀先帶上兒子去睡覺,他來修理一下這破玩意兒。這電暖器用過三年了,他每年都要修理幾次,快成專家了。
可這次張青染弄了半天,怎麼也修不好。空忙了一陣,很煩躁,三腳兩腳將拆下來的原件扒到角落裡。劉儀聽見這邊稀里嘩啦,就問你幹什麼?張青染也不搭腔。上床後,樣子很不高興。劉儀說你又發什麼神經?
張青染說,電暖器修不好了,又要買新的。
劉儀半天不作聲,好久才說,電暖器也是一年一個價,這一種今年要五百多了。
張青染激憤起來,說,我們為什麼這麼窮?我兢兢業業工作,對得起社會,我的貧窮不是我自己的責任!
劉儀見男人真的動氣了,就溫存起來。好了好了,別講瘋話了,這哪像你講的話?她也知道男人講的只是氣話。
張青染仍不平靜。戶外路燈將光溜溜的梧桐樹枝投映到窗簾,張牙舞爪的樣子。
1。無雪之冬(5)
劉儀開啟床頭燈,張青染眼睛眯了一下,就見粉紅色的燈光下,女人面如桃花。女人一臉嫵媚,想讓男人心情好起來。別想那麼多了,高興一點吧。一邊勸慰,一邊柔柔地撫摸男人。張青染長舒一口氣,合上了眼睛。世界立即縮小了,小得只有這一架溫暖的床。
張青染撐起身子望著女人。女人眼波迷迷茫茫的,身子微微蠕動著,似乎在慢慢融化、融化,馬上就會變成一汪溫柔的水了。這是他十分熟悉的一種感覺,他知道這一汪水會將他整個兒漂走,漂到雲天外。
劉儀這時半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