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早孕試紙。”
她應該是聽清了,頭都不抬地答:“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我居然問出瞭如此弱智如此讓自己抓狂的問題!
“號櫃,哼哼。”用“哼哼”代替的兩個字是我沒有聽清楚。我知道那一刻我的臉已經紅到了腳跟,下一秒就可能奪門而出上演一場捨命狂奔,可是我居然,還厚著臉皮恬不知恥繼續惜字如金地問:“再說一遍?”
她大聲不耐煩地說:“一號櫃,器械!”
聲音好似平地驚雷,我彷彿看見瞬時間藥店裡所有瞌睡的人都驚醒,用詫異的眼神看向我這邊,他們的眼神裡都有四個血淋淋的字:問!題!少!女!
器械?!有沒有搞錯,我只是買一張紙,為什麼搞得我好像來做人流呢?更讓我崩潰的是,站在一號器械櫃檯的那個店員,居然是一個長著小鬍子的男人,他用一雙睡眼惺忪的眯眯眼上下掃了我一遍,才居高臨下地問我:“要什麼?”
“早孕試紙。”我的聲音已經小到不能再小,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腳尖。
我聽見他拉開玻璃櫃門,填票,撕紙:“去那邊交錢!”
在忍受了收銀臺中年女人的質詢和鄙視的目光後,我終於,拿著那張珍貴的小票返回了器械櫃檯。我看著那個小鬍子的男人,慢慢吞吞地檢查,把小票夾好,終於,他伸手進櫃檯掏出了那一小袋珍貴的紙……
結束了結束了結束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禱。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田丁丁,你怎麼會在這裡?”
地球在那一刻對我而言,已經停止了轉動,所有的時間嘎然而止。
我僵硬地轉身,出現在我眼前的人是,林庚。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大步,離開那個堆滿各種品牌避孕套的“器械”櫃檯。而林庚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反而關切地看著我:“病了?”
“是的,”我下意識地應道,“小感冒,不礙事。”
“哦,”林庚說,“我也感冒了!最近降溫比較快,要注意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哈哈!”
“林老師我……我先走了!”我慌亂地說,腳已經開始邁向大門。這時候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逃!
就在我轉身邁著急速的步子衝向門口的時候,那個該死的小鬍子店員在我身後著急地喊:“小姐,你東西還沒拿呢!”
我如被冰凍住。
拖曳著步子回到器械櫃檯,林庚疑惑的眼光已經像兩枚釘子一樣釘在我身上小鬍子店員忽然間爆發出了可疑的殷勤,對我津津樂道:“給你,拿好,一袋三根,用之前記得看一下說明!”
當著林庚的面,他伸手,手掌裡躺著那隻象徵著恥辱的小塑膠袋,而我,沒有意識地,伸手接了來,放進衣兜。
那一刻林庚臉上的神情,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
那是一種疑惑中混雜著失望的表情,先是不敢相信,在肯定之後,忽然演變成純粹的厭惡。像是在菜市場裡,各種腥臭的雜魚中,看到一條表面光潔的鯉魚被緩慢地翻過身來,那上面爬滿了令人作嘔的蛆。
更叫人絕望的是,接下來,他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什麼也沒說。
他甚至連罵都懶得罵我。
那一刻我比清楚每個人都要面臨死亡還要清楚一點,那就是:結束了。田丁丁作為一個單純的女孩子的形象已經在林庚心裡死去了。在那一刻我居然諷刺性地想起了我那篇立志成為問題少女的作文,我終於,成功地在他心裡成為了一個問題少女,但是用的,卻是這麼屈辱這麼窩囊這麼不精彩的方式。
雖然我前一天已經發誓,要放棄自己以前的想法而做一個正直的好女生。但是,這一切還有什麼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