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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撞在石頭上死了!”

“ 鬼怕託生人怕死,”小路說,“ 人是苦不死的,你要到了他們這個份上,你也是掙著掙著要活下去,不但自己活下去,還要想法兒娶媳婦生下孩子,一溜帶串地活下去。何況,瞧你這樣子,當和尚是花和尚,當日本人也是朝三暮四郎。”

“ 我有你那麼騷嗎,我只是狂醜了一點。”

汽車中的浪話又開始了,我掏出了日記本,在顛簸中記下了小路的話,並寫道:絲綢之路就是一條要活著的路啊,漢民族要活著開闢了這條路,而商人們在這條路上走,也是為了他自己活得更好些,我之所以還要走這條路,可以說是為了我的事業,也可以說是為了她吧。

路是什麼,這重重疊疊的腳印(1)

離開西安的那天,恨不得一日能趕到天水,當八百里關中平原像一隻口袋一樣愈收愈緊,渭河在兩道山巒之間夾成了細流,這已經是走過了天水、秦安、甘谷、武山和渭源,走過了,卻覺得西安的宏大和繁華。坐在西安城裡寫鄉村,我是已經寫過了一系列關於商州的故事,如今遠離開了西安,竟由不得又琢磨起了這座我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古都。兩千年前的漢朝和唐朝,西安在世界的位置猶如今日美國之華盛頓吧,明清以後的國都東遷北移,西安是衰敗了。日暮裡曾同二三文友去城南的樂遊塬聽青龍寺的鐘聲,銅鐘依舊,鐘聲卻不再悠長,遠處的曲江已沒花紅柳綠,我們也不是了司馬相如或杜牧,———寒風悚立,仰天浩嘆,忽悟前身應是月,便看山也是龍,觀水水有靈,滿城草木都是舊時人物。前些年,突然風傳城西南的一家賓館門口的石獅紅了眼,許多市民去那裡燒紙焚香,嚷嚷著石獅紅眼,街巷要出災禍了,雖然街道辦事處的幹部數天裡驅散著去迷信的人群,我還是去看了一回。我並未看到石獅是紅了眼的,但石獅確實是一對漢時石獅,渾圓的一塊石頭上,粗獷地只刻勒了幾條紋線,卻形象逼真,精神凸現,便想這石獅會成精作怪的,它從漢代一路下來,應是最理會這個城市的興衰變化的。出發的前一天,在家看戲本《桃花扇》,戲裡的樵夫唱:“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便覺得這樵夫是在為這個城作總結。也就在剛剛合上戲本,一位朋友送來了一隻大龜,是在舊城改造時,於拆遷的一座四合院的柱頂石下發現的,你要上路了,他說,殺吃了壯行吧。這龜如鐵鑄的顏色,我看著它,它也伸出了頭看我,那眼神讓我瞬間裡感到了熟悉,而半夜裡便夢見一個和尚,又在夢裡恍恍惚惚認定這和尚就是漢代的那個鳩摩羅什,天亮就再不敢宰殺,將它放生在了城河裡。離開西安的第二個晚上,睡在了天水賓館,窗外的一片竹使風顯形了一夜,遠處的大街上燈火還是通明———正逢著過什麼西部城市商品交易會,獅子龍燈還在舞著,秦腔還在草臺上生旦淨醜地演動———我是謝絕了接待人的觀賞邀請的,想,陝西號稱秦,秦又號稱狼虎之國,但真正的秦人卻算作是天水人。秦始皇的先祖就是在天水發祥後遷往了關中,如果說陝西現在已失去了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地位,而在天水,卻也是舞獅子龍燈,穿明清服飾,粉墨登場,以示振興傳統文化了。對於傳統文化是什麼,應該如何繼承,整個社會的意識裡全誤入了歧途,他們以為練花拳繡腿的武術,竹條麻絮做成的獅子戲弄繡球,或演京劇、秦腔、黃梅,就是繼承傳統,又有多少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