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呆了一年多,張槓槓已經可以熟練的日常運用阿拉伯語,他現在身上也會配著槍,在野外或戰區拍照時連姿勢都會注意,儘量臥倒或者撅著腚,以免被不知道哪裡來的流彈擊中。
沒有工作的時候,張槓槓很少會亂逛,太危險,也太可怕,戰後的城市一片廢墟,幾乎沒什麼好拍的,他寧可呆在孩子們多的地方,但其實那裡也許也不安全。
“槓,看照片。”塔扎伊只有10歲,但他已經是附近一群孩子的小頭頭,他喊張槓槓的名字時有些拗口,槓喊得像kang。
張槓槓擺弄著手機,衝他笑道:“我沒拍什麼有意思的照片,就上次那點。”
塔扎伊皺著眉:“我們要看你以前拍的。”
他身後還跟了七八個孩子,有個女孩兒看上去只有四五歲,懷裡抱著一隻破破爛爛的洋娃娃。
張槓槓指了指手機:“相簿都在裡面,但是連不上網,看不了。”
塔扎伊指向那個小姑娘:“達娜家的屋頂可以,我們去那兒看。”
張槓槓拗不過他們,只能跟著塔扎伊走。
房子和房子間掛著不同顏色的床單,這是為了槍戰時做的障眼法,沒危險的時候,有孩子會在裡面穿梭玩捉迷藏,笑聲很乾淨,樓宇間的風把彩色的布簾高高吹起。
張槓槓拍過很多類似的照片,偶爾拿出來看的時候,會讓他麻木的心臟變得稍微柔軟一些。
達娜家的屋頂果然可以搜到訊號微弱的網,張槓槓皺著眉嘗試登陸微博,幾次後終於上去了。
“偉大的中國移動。”張槓槓嘀咕道:“裝置商那麼厲害……都裝到這兒來了?”
塔扎伊聽不懂中文,他不怎麼高興的噘著嘴:“槓,看照片!”
“來了來了。”張槓槓蹲下來把微博開啟,他已經兩年沒有上過自己的主頁,一來是逃避某人的記憶,二來是少讓自己因為緬懷而產生不可抑制的後悔情緒,所以當歲月間的相簿再一次出現在眼前時,張槓槓半晌都做不出適當的表情。
一張張照片被讀取,緩衝的圓圈猶如鋒利的刀片,割開了照片裡的江南煙雨,漫天飛雪,小橋流水和曾經的少年。
張槓槓的指尖在手機頻幕上慢慢滑動,軋神仙時萬里星空下的合照,在謝孟家一起過年,燦爛煙火下大家稚氣的笑臉,北京刷衚衕的照片,白梅林中梅花勝雪,卓小遠抱著卓近近,韓冬的唇貼在他的額頭上。
照片的最後,是他在象山海邊寫下的那句話。
“青春不朽,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塔扎伊是第一次看到與自己家鄉完全不同的景緻,他很是好奇,搶過張槓槓的手機從第一條翻起,突然“咦”了一聲。
“槓。”他指著照片問道:“這是誰?”
張槓槓抹了把臉,他的眼眶通紅,卻沒有眼淚,等看到那張照片時微微愣了愣。
來戰地之前,他把韓冬的照片都整理了出來寄給對方,結果沒想到卻還漏了一張。
那是他第一次拍的韓冬。
照片裡,還是少年的韓冬側過臉看著鏡頭,在煙火絢爛的流光中,笑容溫柔。
張槓槓看到了自己當時新增的文字:“韓大爺,你終於對我笑啦。”
謝孟接到張槓槓電話時驚訝的差點說不出話來:“你在哪?回國了?”
“沒有啦。”張槓槓解釋道:“我在巴格達一家常吃的飯館借的電話,說不了多久……”他用阿拉伯語和老闆娘說了幾句,有些無奈的對謝孟道:“好像有裝電路裝置的要來……我得掛了,再呆個一年我就回來,一切平安,不要為我擔心。”
謝孟也不廢話,急忙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千萬千萬要保持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