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漸大了,街上空無一人,那匹落後的馬駒甩著棕色的馬尾慢慢地踱了過來。賀玄渾身溼透,舉起手遮在沈讚的額前,明知無法擋雨,仍是情不自禁地做了。
“當初我賞識你的文采,執意留你做官,未曾想與你糾纏不清,逐漸失卻了當時的本心,對此,我自感萬分慚愧。”賀玄歉疚地笑笑,接著道,“呵,如今我亦不得不承認,你除卻文采,仍有無數吸引人之處,我本就內心搖晃,當你出言邀我入榻,我便……”
沈贊聽他喋喋不休,綿綿不斷地剖析著自己的肺腑之言,心下焦急,不禁脫口而出:“你喜歡我?!”
“我……”賀玄怔愣了一下,隨即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如此,沒錯。”
“好、好得很……”沈贊連嘆幾聲好,抿唇粲然一笑,“如此,我便安心了。”
“安心?”
“嗯,安心。”沈贊點點頭,隨即轉身,自顧自往前走了,他迎著細密涼爽的雨無畏地走著,即便渾身溼透,但心中卻豁然開朗。
原來賀玄是真心的,那便好,他很高興,高興得已不知如何是好。眼角溼了,卻是熱乎乎的水珠滾落下來。這些月來的焦躁難安,統統煙消雲散,他在他心中不是賣身的,不是做倌兒的,那便好得不能再好。
賀玄牽著馬追上來,無措地問:“你說好,是何意?是應允我了麼?”
沈贊抹了把雨水,開口道:“既然你是真心待我,那我們便恢復如前吧,如此你滿意嗎?”
賀玄詫異地看著他:“滿意?那你……應允我了麼?”
“應允什麼?那些愛不愛的話,我可不會說,多麼縹緲不實在呀。”沈贊笑著看他,“賀玄,不瞞你說,我仍是執意要回江南的,莫非你跟我走?”
賀玄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那震驚的模樣不亞於看見沈贊和蕭霆真在一起。
沈贊見他不語,得意地眨眨眼,雨水肆意灌入他的眼瞼,刺得他快要睜不開,“所以,你要我給你什麼應允呢?”
誰道他不想給?是他給不起,一旦思及賀玄的身份,他便畏縮了,他不想毀了賀玄的前程。
賀玄看不分明沈讚的心,而能將他留在身邊,已是幸中之幸,還想奢求何物呢?
“上馬吧,我帶你回府換衣。”
賀玄決心忍耐,他快步走過去拉住沈讚的手,想叫他上馬。
沈贊默默無聲,順從地走到馬旁,抬手掰住馬鞍,正欲上馬,忽聽得前方傳來嘈雜的大呼小叫。
兩人扭頭,只見一群家丁模樣的人手裡舉著棍子正在追打一個少年。即使下著大雨,他們惡狠狠的氣勢也未被澆滅。
“站住!看我們不打死你!”
“啊啊——”前方拼命奔跑的少年似乎已是傷痕累累,他沒命似的狂奔,忽的在空無一人的街上看見了兩個男人。
“霈澤!霈澤救我!”
賀玄驚詫地盯著那人,透過重重雨簾,似乎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沈贊眯起眼,探頭一望,“是……是陛下?!”
沒錯,確實是白止,出乎二人意料,一群人竟在追著當朝皇帝打,真是天下奇聞!
白止精疲力竭地撞進沈讚的懷中,登時癱軟道:“救我……快救我……”
賀玄上前一步,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你們是何人所派?敢當街圍毆皇……百姓!?”
那批人約有七八個,都面目兇惡,舉著棍子,為首的兇巴巴道:“快給我閃開,小心連你們一起教訓!”
賀玄一介文人,自然是不能動武,他想了想,還是掏出腰牌,亮給那群人看,“我是當朝右丞相賀玄,有什麼恩怨放下棍子談,還怕我耍賴?”
“右丞相賀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