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模式和樣式、制度和尺度,都是由組成這個國家的國民,以及他們的文化和歷史決定的。強大的國民喜歡弱小的政府,自由的國民欣賞鬆散的制度,愚昧的國民盼望英明的領導,軟弱的國民依靠強權的統治。因此恩格斯說,如果某個國家的政府是惡劣的,而且儘管惡劣卻仍將存在,那就可以用該國國民相應的惡劣來解釋。[16]
但,這裡面有問題。
眾所周知,人類最早的國家,大多是君主制,少數是共和制,極個別是民主制。西學東漸前的中國人,更一直認為君主制天經地義,別無選擇,反對派一個都沒有。如此說來,難道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不要自由,想做奴隸的?
當然不會。
這就必有原因,必有道理。
什麼原因?什麼道理?
天下必須有序,群龍不能無首。
沒錯,中國原本就地域遼闊,人口眾多,如果再攤上洪水泛濫、外敵入侵,就更需要堅強有力的領導核心,需要號召力和凝聚力,至少得有萬眾一心的象徵。這個功能,在那時不可能由別人來承擔。為此,人民只能做出犧牲和讓步,對高舉旗幟的君主俯首稱臣。
這,大約是法家以外思想家們的想法。[17]
因此,除法家外,其他各家對君主制度和君主權力,都是&ldo;有條件的維護,有保留的贊同&rdo;。比如儒墨道三家都認為,君主可以有,但得是聖人,至少要合格。孟子甚至認為,君主如果不合格,就應該下臺。又比如,三家都認為,君臣之間不能是奴役與被奴役的關係。孔子就說君對臣要彬彬有禮,孟子更認為君若&ldo;目中無人&rdo;,臣可&ldo;視如寇讎&rdo;。如果那君主太不像話,人民還可以發動革命殺了他。這能說是&ldo;想做奴隸,不要自由&rdo;嗎?
君主制,並不等於奴隸制。
獨立、自由、平等,畢竟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不會有哪個民族是例外。
只不過,歷史會有不同的嘗試和選擇。
可惜,儒墨道三家主張的條件和保留,離民主或憲政還有十萬八千里,實行起來也有諸多問題。比如什麼叫&ldo;聖人&rdo;,三家就說法不一。儒家講&ldo;仁民愛物&rdo;,墨家講&ldo;明察秋毫&rdo;,道家講&ldo;清靜無為&rdo;,請問以誰為準?還有,君主如果不合格,怎樣請他下臺?有辦法嗎?有法律嗎?有制度嗎?有程式嗎?沒有。
那就只有一廂情願,以及惆悵。
中華民族的國家史和文明史,就是一部不斷追求獨立、自由、平等,又屢屢求之不得、得而復失的&ldo;惆悵史&rdo;。
是的,正如希臘實行過&ldo;直接民主&rdo;,我們也試行過&ldo;直接君主&rdo;;羅馬實現了&ldo;以法治國&rdo;,我們也探索了&ldo;以禮治國&rdo;。我們甚至設計了種種方案,希望能夠做到&ldo;君權與民權並重&rdo;。最起碼,也不能生靈塗炭,民怨沸騰。
然而曾幾何時,這些都成為泡影。分權變成了集權,集權變成了專制,專制變成了獨裁。秦、漢、隋、唐、宋、元、明、清,每下愈況。改朝換代一次,起死回生一次,也腐敗潰爛一次。最後,不得不拜西方列強為先生。
其實&ldo;先生們&rdo;又何嘗一帆風順?希臘城邦,孤帆遠影;羅馬共和,日落西山;民主程序,一波三折;自由之路,險象環生。宗教裁判所就不說了,十字軍東徵也不說了。單是20世紀,世界大戰就打了兩次。
文明的步伐,總難免一腳深一腳淺;國家的意義,誰都不可能一夜看清。唯獨需要國